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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全来宠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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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啾啾是一只修炼了三百五十年的灵芝,一朝穿书成了摄政王三岁半的嫡女,上面还有三个疼爱她的哥哥。


  大哥哥年纪轻轻就成了户部尚书,万两的绸缎只不过是他给沈啾啾撕着玩儿的物什。二哥哥计谋深远,却需要每天陪着沈啾啾玩捉迷藏,还是找不到的那种。三哥哥不及弱冠就是骠骑将军,被外人成为冷面将军。外人不知道的是,骠骑将军面对沈啾啾时笑的都看不见眼。


   可是,摄政王和三个哥哥对沈啾啾越好,沈啾啾就越不高兴,因为沈啾啾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书中最大的反派,蔑视皇权,一手遮天。而最后父亲和三个哥哥都会被那个看似不谙世事实则阴骛手狠的傀儡皇帝五马分尸,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沈啾啾绷着小脸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自己最爱吃的糕点递给阴鸷小皇帝,嘴里口齿不清:“哥哥,哥哥吃。”


  阴鸷小皇帝看了一眼脚边的胖成莲藕的娃娃,冷哼一声,他是假不谙世事,眼前这位确实真的不谙世事,只会吃。


  “哥..哥好吃吗?”沈啾啾侧着头睁着亮亮的大眼睛问道。


  小皇帝看了一眼沾满沈啾啾口水的糕点,嫌弃的说道:“都是口水。”


  虽然嘴上嫌弃,却极快的吃了沈啾啾递过来的糕点。

沈啾啾是在外面说话声中醒过来的,她以为外面说话的是白狐姐姐。


  在沈啾啾的眼中,白狐姐姐是长白山上懂的最多的女人,她经常给沈啾啾还有长白山上其他的孩子们讲话本子。沈啾啾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和小伙伴们听白狐姐姐讲话本子。


  只是,前一阵子沈啾啾因为修炼不得不回到山洞里闭关一阵子,以求自己能在三百五十岁之前修炼成人形。


  修炼成人!


  沈啾啾猛然想起来,她连忙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一节肉乎乎宛如莲藕般的胳膊映入眼帘。沈啾啾高兴的不得了。


  啊啊啊,她终于修成人形了!!!


  沈啾啾是一株小灵芝,一株生长在长白山上的小灵芝。绵绵五百里的长白山终年白雪覆盖,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里居住着数不清的小动植物。沈啾啾和白狐姐姐都是打小就居住在长白山中。


  小灵芝一般会在三百岁化为人形,可是只有沈啾啾一直到了三百五十岁也没有化为人形。彼时,沈啾啾还失望沮丧了好一阵子,因为小灵芝化为人形后就可以由族中长辈带下山到人间历练一番。沈啾啾没有修炼成人形,族中老爷爷怎么也不肯带她下山。幸亏白狐姐姐不忍心沈啾啾难受,偷偷带她去人间玩了半载。


  沈啾啾小屁屁一翘,笨拙的从床上翻下身,小短腿一直不停试探着试图碰触地面。可惜,她的小腿腿太短了,根本碰不到地面。沈啾啾只好又小心翼翼往下挪了下小身子,这才让小短腿顺利碰到地面。


  沈啾啾此时真的好羡慕白狐姐姐和族中其他的哥哥姐姐,他们化形的腿腿那么长那么长,一碰就能碰到地面。不过,沈啾啾也没有多沮丧,毕竟她能化成人形就已经很高兴了!


  “白狐姐姐,成功啦!我成功啦!”


  顺利下床的沈啾啾高兴的跑出屋子,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随着奶娃娃的奔跑传出屋外。


  “姐姐,我成功啦!”


  “小郡主,您醒了?哎呦,你们这些小蹄子是怎么侍候小郡主的?要是小郡主少了一根头发,仔细着你们的脑袋!”沈啾啾屋子里的大丫鬟红袖刚从院子中走进来就瞧着沈啾啾一个人到了屋子门口,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沈啾啾身边,嘴上还呵斥着院子里的丫鬟们。


  沈啾啾站在屋门口,茫然懵懂的瞧着院子里的一大拨人。说话的人正是站在最前面且穿着极为体面的丫鬟,头上还带着一支垂珠簪子。


  这里已经不是沈啾啾居住的长白山了。五百长白向来人迹罕至,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人。


  当然,也没有那么大的庭院,纵眼一看,重檐庑殿,廊檐高啄,楼阁台榭错落有序。庭院极大,正对着门口立着一座影壁,上面刻着祥云,水浪。院落四周还放着四个石缸,荷叶覆盖下,有若干锦鲤游来游去,珍奇花卉更是数不胜数。


  华美且大气。


  这里难道是人间?难道是白狐姐姐又偷偷带着她去人间了?沈啾啾在心中猜测,毕竟只有人间的屋子才会这么华美。


  “亲亲祖宗,奴婢抱您回屋子穿鞋。”为首的那个穿戴体面的丫鬟红袖半跪在地上抱起来沈啾啾往内室走去。


  后面又陆续进来六个穿着鲜亮的丫鬟,动作井然有序的给沈啾啾换衣裳,穿鞋袜。


  沈啾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丫鬟们已经替沈啾啾穿戴好了衣裳。


  沈啾啾生的粉雕玉琢,活泼可爱。身上穿了一件百褶小襦裙,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因着方才睡觉的缘故使得两个小揪揪有些乱了,一缕小呆毛竖起来,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姐姐,白……”沈啾啾想起来白狐姐姐说过在人间不能叫她“白狐姐姐”而是要叫她化名:“胡白姐姐去了哪里?”


  小女孩声音甜甜糯糯,像藕粉团子般让人心都软了。


  红袖此时心也软的一塌糊涂,她正将沈啾啾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重新绑好,此时听到沈啾啾的话后停了下来,疑惑问道:“小郡主,胡白姐姐是谁呀?”


  沈啾啾第一次变成人形,听到红袖的话她手指不停的绕来绕去,小声:“就是胡白姐姐,白衣裳。”沈啾啾怕红袖听不懂还特意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略微急促道,


  “胡白姐姐有毛茸茸,衣裳。”


  沈啾啾都是跟白狐姐姐一起下山玩耍的,如今她身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刚醒过来也没有看见白狐姐姐,心中没有安全感。


  “好好好,奴婢这就差人问问。”红袖听出来沈啾啾话中的焦急连忙安抚,她转过去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你去让管家查问,咱们王府有没有穿着白色毛绒衣裳的,名唤胡白的女子。”


  吩咐完丫鬟,红袖又转过来笑容温柔:“小郡主莫急,奴婢已经派人去问了。小郡主饿了吗?想不想吃乳酪?”


  红袖根本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以为是王府哪个丫鬟哄得沈啾啾开心了,所以沈啾啾才惦记着这个丫鬟。


  乳酪?


  沈啾啾眼睛一亮,她先前随着白狐姐姐下山时只是一株灵芝尚不能吃人间的美食,如今变成了人形自然要好好尝一尝。


  “吃。”沈啾啾粉雕玉琢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人间的东西真的好好吃呀!


  沈啾啾右手拿着乳酪递到嘴巴,小嘴咬了一大口乳酪,真的好好吃。


  正当沈啾啾吃的不亦乐乎时,刚才去找管家的丫鬟添香走了进来小声:“红袖姐姐,管家说咱们王府并没有叫胡白的。”


  红袖替沈啾啾擦嘴,点头:“嗯,你下去吧。”


  “没有,胡白姐姐?”沈啾啾“吃的欢快,她听到此话“咻”的抬头,大大的眼睛里盛着不可置信和茫然,“有的,有的。”


  红袖瞥向丫鬟,丫鬟添香轻摇了下头示意确实没有。


  沈啾啾慌了,她连乳酪也不吃了,从椅子上滑溜下来径直跑向院子门口,她此时察觉到不对劲了,白狐姐姐知道她在化形期间肯定不会擅自丢下她不管。


  沈啾啾像个炮弹一样冲出门外,想要去找白狐姐姐。她常听山林里的其他长辈和哥哥姐姐嘱咐她。他们说,啾啾呀,你是咱们长白山最珍贵最可爱的灵芝,万万不能一株灵芝下山,否则就会被坏人"啊哦"一口吃掉。


  她不想刚化形就被坏人吃掉,于是乎,沈啾啾拼了命的扑棱自己的两只小短腿,噔噔噔的往外面跑去。


  丫鬟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谁也不敢强硬拦着小郡主,还真让沈啾啾跑出了屋子。


  “都别去追!”红袖心惊胆战的看着跑的不稳当的沈啾啾,喝止住想要去追的丫鬟们,她随手指了一个丫鬟:“你去找管家禀报王爷,剩下的人与我慢慢跟着小郡主。我们越追小郡主就越害怕。”


  沈啾啾跑啊跑啊,跑了好长时间回头一看红袖她们离自己只有一小段距离,于是沈啾啾又加快扑棱小腿的速度结果再回头一看还是这么远。


  “嘭。”


  “哎呀。”


  沈啾啾与人撞到了。沈啾啾手摸着额头,感觉到疼痛的她,眼睛里很快蓄起了水汽,她强忍着泪水,抬起头看着被撞的人,稚嫩道:


  “对…对不起。啾啾,啾啾不是故意~”


  “是小郡主呀。”被撞的女子蹲下身,柔声细语:“没关系。小郡主急匆匆的去哪里呀?”


  红袖瞧着沈啾啾被撞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沈啾啾了,连忙上前行礼:“侧妃娘娘金安。小郡主方才午睡醒来,想要去府中花园那儿捉蝴蝶呢。”


  侧妃是什么?


  红袖说的每一个字沈啾啾都能听懂,可是一旦连起来沈啾啾就听不懂了。


  她抬起头偏着头打量着面前这位娇柔清纯的侧妃。侧妃察觉到沈啾啾的目光,她上前伸手欲抱沈啾啾:“姨母可以抱抱啾啾吗?”


  侧妃不仅长相温柔就连声音也是温柔似水,可不知怎的沈啾啾心底里不愿意与她有旁的接触,沈啾啾圆圆的小身子一转躲开了侧飞伸过来想要抱她的手。


  侧妃的手便被晾在了半空中,十分尴尬。


  红袖忙打圆场:“侧妃娘娘,小郡主今日身子不爽利,若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看在小郡主年纪小的份上多担待着。”


  侧妃将晾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她直起身子,笑意盈盈:“红袖姑娘多虑了,本宫自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紧接着侧妃话题一转,“本宫听说小郡主在找一名叫胡白的女子,真真是巧了,本宫院里正好有一名叫胡白的丫鬟。这样,今日姨母便将这位丫鬟送给小郡主,好吗?”


  “这……”红袖为难,小郡主极受王爷重视,就连院子里侍候的人都是王爷仔细挑选出来的,不许旁人插手半分。若是等王爷回来得知侧妃突然安排了一个丫鬟进院子怕是要怪罪她;但若是不同意,侧妃娘娘必定心中不爽利。如果换成府中其它侧妃或者侍妾,红袖都不会为难,偏偏这位白侧妃乃是与王妃同出一族。


  “怎的?红袖姑娘这副表情是不信任本宫?”侧妃也不生气,只是柔声问道。


  而沈啾啾此时一声不出,两只紫晶葡萄般的圆溜溜的眼睛不停的扫视着侧妃和红袖。白狐姐姐告诉过沈啾啾,如果没有能力搞清楚情况和境地的话,那么不出声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沈啾啾总觉得“红袖”,“姨母”,“侧妃”这几个词意外的耳熟,只是沈啾啾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


  “怎么都聚在了这处?”

2


  低沉磁性还带着三两分威压的声音传了过来,单听声音便知道来者定然是一位长年身居高位,权势滔天的人。


  沈啾啾下意识就往声音那处看去。


  来者身形极为颀长,玄衣缥裳上绣着六章纹,纹饰次序,不同凡响。外披轻裘,四爪蛟龙盘踞其上,腰间系有德佩和事佩,佩玉随着男子移步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沈啾啾使劲儿抬头看向男子面容,长身玉立,棱角分明的脸上冷峻,深邃的眼眸藏着寒星,周身凝着莫可言喻的气势,使人不敢接近。


  听到这一声音,侧妃脸上一直挂着的温柔笑多了几分真诚,她福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她轻巧得避开了沈桓颢方才的询问,而是走上前去亲昵的说道:“妾身院里的小厨房炖了燕窝粥,王爷可要去尝一尝?”


  沈啾啾偏着头瞧着侧妃口中的王爷,王爷虽然看起来威严不可近,但沈啾啾却觉得有种莫名亲近的感觉。


  侧妃在王爷身边说了好长一番话,王爷只是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大步绕过侧妃将呆呆看着他的沈啾啾抱起来,刮了一下沈啾啾的小鼻子,方才的冷漠如冰山融化一般,尽数消失:


  “怎的?往日里小九见到父王都要父王抱着,今日怎么不找父王了,小九莫不是不认识父王了?”


  沈啾啾不说话,只是腼腆的将肉乎小胳膊环住王爷沈桓颢的脖子。


  沈桓颢见她不说话,耐心询问:“父王的小九今日心情不好?”


  沈桓颢虽然是询问沈啾啾,但视线却瞥向了一直照顾沈啾啾的红袖,眼神中含着问责。


  红袖连忙跪下,恭敬行礼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胡白?”沈桓颢冷眉紧蹙,“沈甲,去查一查京都中有没有郡主说的人。”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侧妃帕子紧了紧,听到沈桓颢的这番吩咐后连忙出声,“王爷真真是疼爱小郡主。妾身方才正巧和小郡主说妾身院子里有一名丫鬟名唤胡白,若是小郡主喜欢,妾身便将这丫鬟送到小郡主的院子里侍候,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沈桓颢似笑非笑的转了一下手间的玉扳指,方才温柔的语气全然不见:“本王怎么不知道你院子里有叫胡白的丫鬟?”


  侧妃脸上的笑滞了一下,她解释道:“这名丫鬟是在院子里洒扫的三等丫鬟,从未在屋子里侍候过。”


  沈桓颢不置可否,转头询问怀中的沈啾啾:“小九喜欢这丫鬟吗?”


  沈啾啾虽然年纪小,这半天也看清楚了局势。王爷是这个地方身份最尊贵的人,不管是侧妃娘娘还是红袖都害怕敬仰王爷。白狐姐姐不在沈啾啾的身边,沈啾啾必须要找一个厉害的人保护她不被别人吃掉。


  而眼前的王爷就是沈啾啾需要抱的大腿!


  沈啾啾看了一眼那名和白狐姐姐名字一样的丫鬟,头一转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沈桓颢的肩膀处,闷闷:“啾啾不喜欢她,啾啾喜欢父王。”


  沈桓颢怔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沈啾啾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他大掌摸摸沈啾啾的柔软的头发,低沉的嗓音中带了些许的愉悦,


  “既然小九不愿意,此事便算了吧。”


  侧妃白氏眼中带了点泪光,身子有些站不稳轻轻晃了一下,她轻轻咬住下唇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好。妾身本以是想让小郡主高兴,却不想弄巧成拙。”


  白氏泫然欲泣,柔软如柳的模样楚楚动人,寻常人根本抵抗不了这种魅力。


  可偏生沈家父女两都不是寻常人。


  沈桓颢蹙眉,奇怪的打量了一眼侧妃白氏,沈啾啾也学着沈桓颢的模样蹙着小眉毛,皱着小额头。父女两人的表情在此刻出奇的一致。她很是不明白,无论是父王还是她都没有怪侧妃娘娘,怎么侧妃娘娘自己硬要说自己有错呢?好奇怪呦!


  “侧妃娘娘有什么错呀?”沈啾啾缩在沈桓颢的怀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好奇的询问道。沈啾啾并没有为难白氏的意思,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白氏:“.......”


  “侧妃娘娘,您有什么错呀?”


  沈啾啾以为白氏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氏有些崩溃,她只是假意一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好吗?!


  “妾身......”


  白氏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蝴蝶!”


  小孩子年纪小,专注事物的时间不长,当有蝴蝶扇动着翅膀悠然从沈啾啾面前飞过去的时候,沈啾啾的注意力便被蝴蝶给吸引了,全然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长白山有许多珍奇动物,可唯独蝴蝶很少见。是以,沈啾啾一看到蝴蝶便兴奋的要去追它!


  沈桓颢见此,将沈啾啾高高举起朗声:


  “父王带小九去抓蝴蝶!”


  “好呀!好呀!”沈啾啾拍着手,她暂时找不到,也没有本事找到白狐姐姐,只好先和父王一起抓蝴蝶增进一下感情了!


  父女两人走远,完全将侧妃抛诸脑后。


  侧妃白氏目送着父女两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浅。


  “侧妃娘娘,小郡主真真是娇惯,竟然当着王爷的面这般落您面子。”侧妃白氏身边的丫鬟忍不住的低声吐槽了两句。


  白氏轻咬嘴唇,强忍眼泪:“是我的......”白氏想到了刚才的事情,生生将“错”字止住,“没关系的,小郡主年纪,不怪她。”


  “奴婢瞧着王爷十分疼爱孩子,若是娘娘能有一位公子或者小姐傍身,想必王爷必定会对娘娘疼爱有加。”


  “可王爷只偶尔来我这里用膳食,夜里也不曾留宿如何能有子嗣呢。”白侧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低声。


  “奴婢有一法子......”


  “能行吗?”白氏听此犹犹豫豫。


  “娘娘要试一试才知道呀。若是真的成功了呢。”


  白氏思及此,长吁一口气而后慢慢点了点头。


  “慢点跑!小九莫要摔着了!”沈桓颢慈爱的看着在花丛中跑来跑去,与蝴蝶嬉戏的的沈啾啾,寒冷的眸子中也带了几分温暖,他负手道,


  “父王的小九真棒,会扑蝶了呢。”


  “父王,快来帮我!”


  女孩子糯糯冲沈桓颢喊道。


  沈啾啾穿着粉嫩小襦裙,站在花丛中奋力挥着小手,头上两个小啾啾一晃一晃的,十分可爱。


  沈啾啾扑了好长时间的蝴蝶,一直不肯停下,后来还是沈桓颢担心沈啾啾累着、饿着,便强制抱着沈啾啾回院子用膳、休息。


  “小九听话随父王回院子里用膳,等回头父王让你三个哥哥带着你去庄子里抓蝴蝶,那里到处都是蝴蝶。”沈桓颢一边拿着帕子替沈啾啾擦汗,一边哄她。


  三个哥哥??


  “哥哥?”


  沈桓颢“嗯”了一声,继续道:“小九想哥哥了?不过你大哥哥和二哥哥去治水患了,三哥哥去剿匪了。”


  沈啾啾小脑袋瓜“嗡”的一下就炸了,眼中也冒金星。


  三个哥哥!水患剿匪!


  怪不得!怪不得她方才觉得“王爷”、“姨母”、“侧妃”这几个字眼这么熟悉了!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了!


  这不就是白狐姐姐曾经给她的一本书嘛!这本书主要讲了北朝傀儡小皇帝不到弱冠之年便杀了处处掣肘他的摄政王顺利亲政,随后不多久又征战四方,使得北朝周边小国纷纷臣服,万国来贺。


  白狐姐姐最是喜欢看这些有关于人间世俗的一些话本子,也曾给沈啾啾讲过许多话本子。因为白狐姐姐讲过的话本子太多了,很多话本子里面讲的故事沈啾啾已经记不清了,但唯独这本沈啾啾还是有印象的。


  原因无他,这本书中的一个女配与沈啾啾重名。不,说是女配那都是抬举了,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炮灰!对,就是炮灰。


  因为沈啾啾这个角色在这本书中就是个小反派,而沈啾啾的父王摄政王沈桓颢和沈啾啾的三个哥哥都是大反派!意图谋反的大反派!


  沈啾啾明白了,她这是掉进了反派窝里去了。


  先前沈啾啾听到“王爷”、“侧妃”、“小九”等字眼时并没有往这本书上想,可当沈桓颢给沈啾啾说她还有三个哥哥时,沈啾啾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想起来了这本书。


  沈啾啾现在脑袋里乱的跟浆糊一般,似是千万毛线缠成一团。白狐姐姐给她讲了这本话本子,而现在这书中的大反派摄政王自称是她的父亲。


  也就是说,


  她现在穿书了?


  还成了大反派的女儿????


  沈啾啾心中顿时哇凉哇凉的,她虽然有些记不清楚这本书中具体的事情但是大反派的下场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啊,傀儡小皇帝虽然现在年岁浅但是手段了得,一直忍辱负重。傀儡小皇帝与摄政王斗法十数年,最终在一帮保皇大臣和丞相的帮助之下成功扳倒了摄政王一派。


  傀儡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受摄政王压制这么多年自然是对其恨之入骨,他掌实权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摄政王五马分尸!


  话本子中倒是没有提到小郡主的下场,但是沈啾啾不用想也知道小郡主的下场肯定比摄政王好不了多少。毕竟这位傀儡皇帝长大以后阴鸷心狠,性子狠厉。


  而现在沈啾啾穿书了,她就是小郡主,小郡主就是她,也就是说不久的将来被五马分尸的也是她!


  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一支小小的,秀气的灵芝无助的躺在地上,五匹高大的马打着响鼻,随着一声令下,小小的灵芝“嘶啦”一下被五匹大马分尸。思及此,沈啾啾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用小手默默揉了揉有点泛红的小眼睛,还时不时的抽噎一两下。显然,沈啾啾是被方才自己的幻想吓着了。


  “小九乖啊,不哭。”沈桓颢以为沈啾啾是因为三个哥哥不能回府才哭的,他大掌极尽温柔的拍拍沈啾啾的后背:“三个哥哥太不像话了,既然不回府陪小九儿玩耍。等他们回府,父王定会替小九好好责罚他们!”


  沈甲跟在沈桓颢父女两人的身后,他脸上虽是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一阵荒唐。是的,就是荒唐,谁能够想到在北朝说一不二,冷酷无情,权掌天下的摄政王竟然在府中悉心柔声的哄一个三岁半的奶娃娃。


  沈啾啾攥着自己的小拳头,绷着粉嘟嘟的小脸蛋,紧紧抿着小嘴巴暗暗下了决心:不行,绝对不行。灵芝一族寿命极长,族中众人动辄上千岁,她还没有成年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了!!一定不能被五马分尸!而且,不仅她不能被五马分尸,父王也不能!


  父王对她这么好,帮她一起扑蝴蝶,还抱着她吃饭饭,父王绝对不能被五马分尸!


  沈啾啾一边喝着羊奶,一边想着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因想的太过入神,小嘴巴的周边沾上了羊奶,就像是长了一圈雪白小胡子一般。哎,生活不易,灵芝叹气。别的小宝贝都在快乐玩游戏,只有沈啾啾操碎了一颗灵芝的心。


  可是,没多久沈啾啾就泄气了。好难鸭,怎么样才能不被大马儿分尸呐?


  是不是要先见到那个厉害的皇帝呢?可是又要怎么见到他呢?沈啾啾托着肉呼呼的小脸蛋认真思思考,不多一会儿,沈啾啾打了一个小哈欠,圆溜溜的眼睛缓缓合上然后再费力睁开,小脑袋也像小鸡啄米一半一点一点儿的。很快的,沈啾啾在红袖的轻声哄睡的声音下闭上了眼睛。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啾啾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梦到了天阴沉沉的,黑云压下。午门站满了京都城中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来观刑的。


  数匹高头大马拉扯着一人,随着马蹄扬起,地上被拉扯的那人脸上呈现痛苦之色,马匹朝着数个方向跑去.......


  不要!不要!


  沈啾啾看的心惊肉跳,想要去制止,但是她怎么也过不去。


  沈啾啾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子,就连是眼睛都是红彤彤的,活像只小兔子。


  “小九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床边传来一意气风发的声音,听声音并不是父王。沈啾啾被吓了一跳,往床边看过去。

3


  床边坐着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身穿山文甲,腰间还佩戴着一把短匕首。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身上还带着一个香味极重的香囊,若是细细闻,香料掩盖之下还有些血气。


  沈啾啾眨巴眨巴眼,还未弱冠的将军,这应当就是她的三哥哥,沈从戎了。只是,父王白日里还说三哥哥去剿匪了,怎么今晚就回府了。


  “三哥哥~”沈啾啾抽动着小鼻子,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眼睛里还带着一团晶莹欲滴的眼泪。


  沈从戎瞧着沈啾啾哭有些慌,他以为沈啾啾是因为想他才哭的,“小九儿莫哭了,三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用拿剑的手笨拙的替沈啾啾擦掉脸上的泪水。沈从戎剿匪的地方离摄政王府并不远,来回只需要三个时辰。白日里,父王派人快马加鞭传话要他剿完匪抓紧时间回京都,信上说小九儿想哥哥了。


  大哥和二哥都在南方治水,眼下正值春汛,两人根本脱不开身。


  沈从戎听信上说沈啾啾想他们想的都哭了,恰巧剿匪已经剿完了,只剩下处理几个小喽啰了,即便他不在也无妨。于是,沈从戎就骑了快马连夜赶回京都。他身上血腥味重,便沐浴更衣才到了沈啾啾的屋子里。


  那时,沈啾啾已经睡熟了,两只小手板板正正的搭放在小肚皮上,时不时的还拍两下,似乎是在哄自己睡觉。沈从戎被沈啾啾这副模样搞得又笑又苦涩。


  小九儿是父王和母妃的老来女,也是府中唯一的小姐,本应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小九儿刚出生还未睁开眼睛瞧瞧母妃是什么样子,母妃就已经仙去了。


  沈啾啾哪里是因为沈从戎回来而哭,她是因为方才那个梦里父王和哥哥被处刑才哭的。所以听到沈从戎的话,沈啾啾哭的更大声了。


  沈从戎只道沈啾啾这是太过于思念哥哥了,又心疼又宽慰。小九儿年纪小,但是念着他,这让他哪能不高兴呢。


  “好了,小九儿莫哭了,莫哭了。”沈从戎轻轻拍着沈啾啾的后背,哄道:“小九儿你瞧瞧三哥哥,三哥哥给你变个戏法。”


  沈啾啾用小手抹掉自己的眼泪,抬起头看着沈从戎。


  沈从戎后退一步,从腰间抽出来隋刃,“小九儿看好了哈。三哥哥手中的这把刀,嘿哈!”


  沈从戎一个抬手间手中的刀竟然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


  “咦?去哪里了?”沈啾啾眼睛瞪大,她仿佛不相信一半从床上蹭下来,摸摸沈从戎的袖子又摸摸沈从戎的衣服,“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沈啾啾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把隋刃,沈啾啾困惑,她刚刚根本没有眨眼看的清清楚楚,沈从戎的短匕竟然凭空消失了!


  “去哪里了?”沈啾啾仰着头好奇的问沈从戎。


  沈从戎故作一脸神秘:“三哥哥不告诉小九儿。”


  “不告诉我就挠痒痒。”沈啾啾小手微微弯起来,作势去挠沈从戎。沈从戎跑,跑了几步,十三岁便上战场的沈从戎佯装跑不动了,任由沈啾啾追上,挠他。


  “哈哈哈哈,小九儿,停住,你亲亲三哥哥,三哥哥就告诉你。”沈从戎大笑,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皎洁的月光透过镂空红木纱窗倾洒在房间内,沈从戎和沈啾啾两人闹腾的欢笑声传出房间。


  京都赫赫有名的冷面将军此时笑得看不见眼。


  沈啾啾到底是小孩子,虽然做了噩梦,但是被沈从戎这么一哄全然不害怕了,没多久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沈从戎从沈啾啾的院子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到了书房展开一张纸,沾墨写道:


  两位兄长,


  从戎多日未曾与两位兄长写信,不知两位兄长治水进展如何,百姓如何?如今正值汛期,想来两位兄长亦是十分辛苦,戎在此有一乐事要与两位兄长分享。吾妹小九今日因过分思念三哥哥而落泪,戎心生不忍遂连夜回府,谁料小九竟是在睡梦中都在念叨其三哥,也就是在下。戎哄了好些时候,小九才入睡。


  也不知为何,小九竟是一字也未提及两位兄长。戎猜测许是在小九心中还是三哥最重要。不过两位兄长也莫要伤心,戎明日会带着小九儿去京郊庄子上好好玩一玩。


  戎期待两位兄长治水成功,尽早回信。


  落款:沈从戎。


  沈从戎放下毛笔,细细看了一遍后心满意足的将纸张拿起来,待其笔墨干了便折叠起来塞进信封,他对手下吩咐道:“快马加鞭,尽快送到禹州。”


  “是!”


  做完这些,沈从戎才踏着愉快的步子回到了屋子里准备歇息。


  次日,天光大亮。


  红袖将沈啾啾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时候,沈啾啾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觉,昨夜她央求了三哥哥好久,三哥哥才告诉她隋刃是怎么消失的。两人闹腾了一段时间,沈啾啾才睡觉,今日起不来乃是正常。


  若是平日,红袖也就任由小郡主睡觉了,但是三少爷说要带着沈啾啾去潇湘楼用膳,然后带着沈啾啾去京郊的庄子里抓蝴蝶。


  现下里已经是巳时了,再不起怕是天黑之前就到不了庄子了。


  沈啾啾在丫鬟们的侍候下穿衣裳洗漱,直到出了摄政王府邸才彻底醒过来。


  潇湘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统共三楼,楼层越高,接待的客人身份也越尊贵。


  沈从戎带着沈啾啾径直去了三楼,不多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吃食,珍珠白玉汤圆、招积鲍鱼盏、山珍刺龙芽、生考狍肉、凤尾鱼翅、四色酥糖。


  沈啾啾坐在沈从戎的怀里,像只小懒猫一般,沈从戎给她夹什么,沈啾啾就吃什么,她的小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尤其是那个四色酥糖,真真是好吃极了。


  “三哥哥,我想更衣。”沈啾啾吃的小肚子圆滚滚的,她抬起两个小揪揪对沈从戎道。


  沈啾啾更衣,沈从戎自不能更着去,“红袖带小郡主更衣。”


  沈啾啾更完衣后就听见楼下有人似是在吵起来了,沈啾啾还听到了什么什么胡。沈啾啾对“白狐”“胡白”这些字眼很是在意,她趁着红袖不注意蹭蹭蹭跑到了二楼。


  二楼一群打扮精致,衣鲜亮丽的小姑娘围着一个穿戴不甚起眼的小姑娘谩骂道,


  “你一个身份卑贱的胡人竟也好意思来这里用膳?我瞧着你还是速速离去吧,京都可容不下你这种低贱之人。”


  “是呀,是呀。我听说她的母亲长的与我们不同,形式作风也颇为粗鲁,她怎么配与我们一同潇湘楼里用膳。”


  “到底是姐姐性子好,人温柔这才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她倒好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被众人围起来的姑娘头低低的,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她就任由众人对她指指点点。


  不知道是哪个婆子推搡了她一下,那位姑娘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周围人瞧她这副狼狈模样,笑得更加欢快。


  沈啾啾明白了,这是一群人欺负一个人呢。沈啾啾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就看在这个姑娘和胡白姐姐都有一个“胡”字的份上,她也不能让这个姑娘被欺负了。


  “住手!”


  沈啾啾个子矮轻而易举的钻进人群中,挡在来那位胡人姑娘面前,她嫩嫩的声音道:


  “你们不许欺负她!”


  这群丫鬟仆人成群跟在身后的小姐们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啾啾,瞧见沈啾啾穿着华丽,语气微缓但也没有多客气。毕竟她父亲王御史前些日子送了好些礼到摄政王府上,王爷虽没收却也与父亲攀谈了一会儿,以后他们王家就是摄政王一派的了,谁敢得罪他们王家!


  “哪里来的奶娃娃,快让开。”


  “你们欺负人。”沈啾啾自然不会让来,控诉道。


  “呵,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为首的姑娘冷笑一声,“我可是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御史嫡女,小妹妹你多管闲事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王小姐说了一长串,沈啾啾就听到了什么什么史什么什么女.......沈啾啾念了一遍:“史女”


  “好啊,你敢讽刺我。去把她给本小姐抓起来!”


  王小姐听到史女,顿感失了面子。她也不管对面只是个尚且不懂事的娃娃,冲身后的婆子们吩咐道。


  “小妹妹,你快走吧。”胡人姑娘走上前一步,挡在了沈啾啾的面前小声急切道,而后转头对王御史嫡女道,“王小姐,这位小妹妹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


  王小姐气恼上前:“你这个腌臜东西,也配到我面前求情,真真是污了本小姐的耳朵!”


  “你抓我,爹爹和哥哥不会放过你的!”沈啾啾也学着王小姐的样子奶声奶气威胁道。


  “我倒要看看你爹爹和你哥哥又能怎么样不放过我!”王小姐笑一声,“王婆子,将这两个人好好教训教训!”


  王婆子听了自家小姐的命令就要前去抓沈啾啾和胡人姑娘,沈啾啾年纪小,跑的也慢很快就被王婆子逮住了。王婆子是个粗使婆娘,手上力气大的很,捏的沈啾啾骨头疼。


  “本将军倒要瞧瞧谁敢动小郡主!”


  沈从戎将隋刃掷了出去打中了王婆子的手腕,王婆子惨叫一声送开了沈啾啾。沈啾啾脱身,跑到沈从戎身边。沈从戎将沈啾啾抱起来,瞧着沈啾啾被捏红的手腕,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竟敢有人伤小九儿,好极了,当真是好极了!


  沈从戎满目猩红看着王御史嫡女王小姐和王婆子,他一步步从楼上踏下来,脚步声如同鼓点捶在众人的胸口上。王小姐的脸更是惨白,她不认识沈啾啾却认识沈从戎,沈从戎乃是京都冷面将军,传闻杀人不眨眼,就连小儿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止住哭声。


  更主要的是,这个奶娃娃竟是沈从戎的妹妹?那不就是摄政王的嫡女?


  思及此,王小姐恨不得此刻晕过去。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王小姐真真是好教养,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是这般作态。本将军也想瞧瞧王小姐是怎样不放过我和父王的!”沈从戎眼如利剑,“区区一个三品官的女儿竟敢当众殴打一品郡主,你们王家当真是闲活的腻歪了!”


  “来人,将她们带走交给刑部,好好审问审问这群以下犯上的东西。”沈从戎挥手道。


  王小姐腿一软,她一向仗着父亲在京都中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中,如今也算是踢到了铁板上。


  “三哥哥。”沈啾啾拧着小身子想要从沈从戎的身上下来。


  “小九儿。”沈从戎肃着脸看着沈啾啾:“你怎么能随便乱跑,若是三哥哥不在这里.......”沈从戎心疼的捏着自己妹妹的胳膊。


  “三哥哥,啾啾以后不乱跑了。”沈啾啾察觉到沈从戎生气,她小手连忙环在沈从戎的脖子上撒娇道。


  软软糯糯的妹妹撒娇,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你,头上的小呆毛也竖着,呆呆萌萌的。沈从戎说不出来半句重话,他虎着的脸也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大掌故意揉了揉沈啾啾毛茸茸的头发,


  “下次若是再这样,三哥哥就不给小九儿买糕点吃了。”


  沈啾啾答应后沈从戎才将沈啾啾放下来。


  “胡人姐姐,我叫沈啾啾。”沈啾啾从身上浅蓝色荷包中摸呀摸,摸出来一块四方酥糖递到胡人姑娘手中。她想问问胡人姐姐认不认识胡白姐姐。


  刘安胡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酥糖,眼睛有些胀,除了母亲还没有对她这么好过,“我叫刘安胡。”


  “姐姐不是叫胡人吗?”沈啾啾惊奇,她方才听王小姐一直叫胡人、胡人,还以为她就叫胡人。


  刘安胡看着手中糖轻声,


  “我身上流有一半胡人的血液,她们才叫我胡人。”


  刘安胡说话的时候,头低得不能再低。北国和胡人一直都不对付,两国边境也多有摩擦,两国早已经断了商路往来。在两国势同水火的情况下,刘安胡半胡人血统半北国血统的人既被胡人嫌弃又被北国嫌弃,可谓是两头都讨不到好。自打刘安胡记事起,这些冷嘲热讽就没有断过,如形随行。刘安胡说出来自己有胡人血统后心就七上八下的,沈啾啾是除母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她怕在沈啾啾的眼中看到嫌弃的神色。


  沈啾啾反应过来,她这是弄了个乌龙,沈啾啾也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起来。


  沈啾啾这副模样放在刘安胡眼中就成了沈啾啾因为帮助了刘安胡而感到后悔,这才憋屈的脸红。刘安胡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方糖,她自我嘲讽的笑一声,随后将方糖还给了沈啾啾。


  “这糖可好吃了,姐姐尝尝。”沈啾啾不明白刘安胡怎么又把糖还了回来,她认真的剥开了糖纸递给刘安胡:“甜甜的,啾啾不骗你。”


  刘安胡愣了一下,怔愣着将糖放进嘴里。一丝丝甜味瞬间弥漫到嘴里,甜进心里。


  “好吃吗?”


  刘安胡眼睛有些发涩,她使劲儿点头。


  “小九儿过来,三哥哥给你上药。”沈从戎瞧着两个小姑娘聊上了,只得出声打断。他还惦记着沈啾啾手上被王婆子攥出来的伤。


  “好。”沈啾啾往沈从戎那儿处跑去,还回头对刘安胡招手:“姐姐有空到府上找我玩。”


  得到刘安胡的点头后,沈啾啾跟着沈从戎去上药。


  “那个腌臜老妇,我瞧着她是活腻了!”沈从戎一边替沈啾啾上药,一边怒道。自打沈啾啾出生起,父王和他们兄弟三人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更别提打沈啾啾了。今日那个姓王的老婆子竟敢将沈啾啾的胳膊捏红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沈啾啾乖巧的坐在马车上任由沈从戎给她上药,“三哥哥,啾啾不疼。”


  沈啾啾是个懂事的,她知道沈从戎心疼她,倒反过来出声安慰沈从戎。


  “不疼?三哥哥瞧着你就是嘴硬。”沈从戎瞥她一眼,给沈啾啾轻轻吹着伤处。


  沈啾啾钻进沈从戎的怀里,奶声奶气、不厌其烦的叫着一声声哥哥,生生让沈从戎没了脾气。


  “三哥哥,为什么刘安胡是胡人就要被骂?”沈啾啾似是想起来什么,她好奇问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似乎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


  “不为什么。”沈从戎转向窗外看着北国的王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因为她是胡人。在北朝看来,胡人生来就是原罪,当然胡人也觉得身为北朝人没做错事情也是有罪的。”


  沈啾啾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从戎呼噜了一下沈啾啾的头发,“小九儿不必懂,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


  沈啾啾抗议的躲开沈从戎的手,红袖姐姐给她梳的头发都被哥哥给弄乱了。


  “三哥哥,我们坐马车去哪里呀?”沈啾啾过了一会儿又出声问沈从戎。

4


  “父王不是说你昨日里想要抓蝴蝶吗?”沈从戎抱着沈啾啾:“三哥哥带你去庄子上抓蝴蝶和萤火虫。”


  “真的吗?”沈啾啾高兴的不得了。


  “假的!”沈从戎故意道。


  沈啾啾心中涌过暖流,父王昨日以为她红了眼睛是因为想和三个哥哥玩了,便快马加鞭让人给哥哥传信。三哥哥接到信后就立马赶了回来,半夜在她的屋子里瞧着沈啾啾睡觉,次日一早又带着她去抓蝴蝶。沈啾啾在此时好像有些明白了白狐姐姐给她说的人间亲情了。


  沈啾啾不是没有心肝的人,父王和哥哥们对她这么好,沈啾啾攥着小奶拳,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她绝对不能让父王和哥哥们被五马分尸。


  京郊庄子离京都并不远,乘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庄子占地约百亩,前靠水后靠山,地势极好。庄子中有零星几个妇人在劳作,管事的见到主家三少爷和小郡主过来,连忙收拾了好几间屋子出来给沈啾啾住。


  到了傍晚时分,住在庄子里的猎户打了几只山鸡和兔子让沈从戎和沈啾啾尝个鲜。


  篝火火势正旺,沈啾啾小手托着腮看着木棍上的山鸡和兔子好奇的问猎户们,


  “山上除了山鸡和兔子还有什么呀?有没有大老虎?”


  沈啾啾的确是很好奇京郊的山上都有什么动物。就像五百里长白山上有很多动物,像东北虎、梅花鹿、紫貂、金钱等等,可不知道京郊的山上有没有这些动物。沈啾啾有点想他们了,长白山时,沈啾啾和他们都玩的很好,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哈哈哈,小郡主。咱们这后山啊可没有大老虎!"猎户们哈哈哈大笑,庄子离近,为了安全,山上的凶猛动物早已经被士兵们清扫过一遍。也许山深处有这些凶猛动物,但山附近是肯定没有这些动物了:“咱们这山上只有小野猫,到时候给小郡主抓一只养着如何?”


  沈从戎撕下来一块鸡肉喂给沈啾啾吃,他丝毫不在意猎户们的打趣,庄子上的猎户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和同僚。沈从戎打小从军,心中也是敬佩为北朝而战的勇士们。因为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所以沈桓颢就将他们安排到庄子上安度晚年。猎户们时不时的上山打个猎日子过的也算有滋有味。


  “你们若是给小九儿抓了小野猫,只怕小九儿还得给那小野猫安个窝,好生的养起来。”


  不得不说,沈从戎确实了解自家妹妹,沈啾啾正有此意。


  “啾啾想要花猫。”


  “行,到时候就给小郡主抓一只好看的小花猫。”猎户们爽快的答应了沈啾啾的要求。


  月明星稀,庄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蛙鸣,衬得庄子越发安静祥和。沈从戎带着沈啾啾一起出来抓萤火虫,可惜现在还未入夏,萤火虫少的可怜,但沈从戎还是给沈啾啾抓了几只萤火虫,萤火虫被沈啾啾装在了瓶子里,很是好看。


  次日,沈啾啾惦念着猎户们答应过要上山给她抓小花猫于是早早的就起来了。用过膳食后,沈啾啾就随着猎户们一起上山抓小花猫了。


  沈从戎领了沈桓颢的命令去附近的庄子巡查便没有跟着沈啾啾一起去山上,而是吩咐红袖、添香几人好好照顾沈啾啾。


  昨日里,红袖没找到沈啾啾可怕她吓坏了,若是小郡主出了什么岔子别说王爷饶不了她,她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啊。遂,今日红袖一步也不曾离开沈啾啾。


  庄子后山虽不如长白山绵延不尽,但是也很不错。树木茂盛,山花漫山遍野的开着,时不时的能看见跑过去一两只小动物,大多都是山鸡或者兔子,花猫倒是不常见。


  “小郡主,这附近没有花猫我们几个准备再去林子深处找一找。不若您和这几位姑娘先下山?”为首的猎户道,“若是小郡主想看看新鲜物身什,便在山林子浅处转转,左右也没什么危险。”


  “在这里玩一会儿。”沈啾啾本就生于山林,她不想那么早就下山而是准备在这山上四处转转。


  “也好。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着小郡主,莫要出了岔子。”为首的猎户指了三五个手脚功夫好的猎户吩咐道。


  红袖和添香对视了一眼,笑着道:“几位大哥,林子深处变故多。你们多带几人也安全些。我与添香几人都从沈护院那里学了些功夫,保护小郡主也是不难。”


  是的,沈桓颢给沈啾啾安排到这几位大丫鬟不仅仅会照顾沈啾啾,武功也是出众,能够时时刻刻保护着沈啾啾。


  猎户们一听红袖添香几人师从沈护院,也便没什么担心的了。沈护院是摄政王府中巡卫长,专门保护摄政王府的安全,功夫了得,被王爷赐“沈”姓。


  “也好。”


  猎户们带着家伙什走了。


  沈啾啾久违的到了山上,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置身于长白山。山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沈啾啾凝神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叫声。


  她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问红袖,“红袖姐姐,你听什么声音?”


  红袖听了半天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她牢牢牵着沈啾啾的手,耐心替沈啾啾整理了一下衣裳:“小郡主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红袖姐姐没有听到吗?”沈啾啾惊奇的问她。红袖见她模样认真也有些发懵,她转头问添香:“你们听到了吗?”


  添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摇了摇头。


  沈啾啾又仔细听了一遍确实是有叫声呀,沈啾啾拽着红袖的手往微弱叫声那儿走去。直到离得近了,添香指着地上树叶堆叫道,


  “小郡主,红袖姐姐你们瞧!”


  “是小花猫!”沈啾啾也跟着兴奋叫出来。


  沈啾啾迈着小腿试探着走近树叶堆,一只花色有些奇怪的小猫躺在树叶堆里,树叶上还带着一些血,这只小猫看起来受伤了。


  沈啾啾蹲下身子,探着小脑袋想要跑起来树叶堆里的小花猫。


  “小郡主,这只小猫怎么和平常的小猫不太一样啊。”红袖止住了沈啾啾的动作,她指着树叶堆里的小猫道:“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小猫。”


  沈啾啾看了一眼树叶堆上的小猫,说实话她也觉得这小猫长的不太像小猫有点像小脑斧,但是,这种念头随即就被沈啾啾否决了,她在长白山见过刚出生的小脑斧,根本就不长这样。刚出生的小脑斧比小猫大多了,而且即便是只小脑斧也有了森林之王的气势。这只蜷在地上的小花猫根本没有刚出生的小脑斧大,而且叫声都是那种小猫奶叫,绝对不会是老虎的!


  沈啾啾自己分析了一番,觉得自己很正确。她在长白山生活了好几百年呢,见过的老虎不下百只,眼前这只绝对不是小脑斧,是小猫咪。


  “红袖姐姐,这小小的一只,是小猫。”沈啾啾抬着眼睛一副小大人模样对红袖道。


  红袖也觉得不太可能是老虎,毕竟哪有那么弱的老虎。


  此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躺在树叶堆上被他们议论纷纷的“小花猫”睁开了眸子,眼中还划过一丝嘲讽之意。无知的人类,竟然把他这只老虎当成“小病猫”。等它伤好了,定会让这个奶娃娃好看!


  “小花猫,不要怕啾啾。”沈啾啾蹲下身子,小手合拢起来将小猫抱在怀里,她口中念念有词:“小猫乖乖,啾啾带着你回家,治伤好不好?”


  沈啾啾怀里的小花猫仿佛听懂了沈啾啾的话,把头偏到一边去,不想理沈啾啾。


  沈啾啾最是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她身处胖呼呼的小手在“小花猫”的背脊上摸了一把。“小花猫”的毛发又软又厚实,摸起来极为舒服。沈啾啾没忍住,又接连摸了好几把。


  “小花猫”是个有脾气的猫,被沈啾啾摸了好几下摸怒了,他可是王,王怎么能让旁人随便摸脑袋呢!小花猫转过脑袋,抬起爪子就要去抓沈啾啾的手。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样,沈啾啾按着小花猫的脑壳,使得小花猫根本动弹不得。沈啾啾嘴上还糯糯对小花猫道:“你好可爱呀。”


  红袖瞧着小花猫这个模样,有些忧虑的对沈啾啾道:“小郡主,奴婢瞧着这只小猫性子似乎烈的很,怕是会伤人。不如咱们还是等猎户们抓一只性子温驯的小花猫吧。”


  红袖的担心不无道理,沈啾啾是郡主,是千金之躯。若是被这种不同人性的东西挠了可就不得了了。


  “可是他们未必能够抓得到小花猫。”沈啾啾喜欢这只小花猫,不愿意抛下它:“而且它生病了,如果我们不救它,它会死的。红袖姐姐。”


  沈啾啾试图说服红袖,她又在小花猫的头上摸了一把,“红袖姐姐你瞧,它没有咬我。”


  小花猫许是听明白了沈啾啾和红袖之间的对话,它任由沈啾啾摸他的脑袋,没有反抗。


  忍一时,方为虎上虎。它忍了。


  小孩子总是会对小动物有同情心,沈啾啾也不例外。


  红袖瞧着这小花猫却是比旁的小花猫瘦弱可怜了些,最终同意了。


  “沈啾啾他们在林子里等了一会儿,猎户们还没有下山,红袖便决定先回去。”


  一来,小郡主年纪小,出来那么长时间肯定累了。二来,小花猫身上有伤若是不赶紧治好,怕是会死掉。


  沈啾啾带着小花猫下山后让红袖给小花猫上了药,但是小花猫仍然蔫蔫的躺在毯子上,眼睛也只是偶尔睁开。


  红袖瞧着小花猫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方才在山上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小花猫的伤势,如今下山仔细一看,这只小花猫竟然整个后腿都被咬伤了,而且流血也不少,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还不一定呢。


  不过红袖也没有给沈啾啾说,她瞧着沈啾啾自从把这小花猫抱下山后就一直站在毯子面前看着小花猫,想来也是上心了。红袖心中暗道:若真是活不过去了,就让猎户们上山抓一只一模一样的代替,免得小郡主伤心。


  “红袖姐姐,我想吃荷叶酥糖糕。”沈啾啾瞧着毯子上焉头耷脑的小花猫,思考了一会儿对红袖说道。


  “好。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准备荷叶酥糖糕。添香你好生照顾着小郡主,别让小郡主身边离开人。”红袖吩咐添香。


  “红袖姐姐放心吧。”添香对红袖保证道。


  红袖刚一出去,沈啾啾就对添香道:“添香姐姐,啾啾的荷包好像掉了。”


  “荷包掉了?”添香瞧了瞧沈啾啾的身上,荷包果然不见了,“那等一会儿奴婢再给小郡主缝制一个新的荷包。”


  “添香姐姐,你去瞧瞧门口。”沈啾啾指着门口对红袖道。


  添香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走到门口去看了一下。就在添香转身的那一瞬间,沈啾啾飞速的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小花猫的嘴里。


  小花猫感受到口中被塞进去东西,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沈啾啾。


  沈啾啾伸出小手摸摸小花猫的脑袋,“小花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给小花猫塞了灵芝孢子进去,那可是好东西能够治疗伤口。沈啾啾是灵芝,她是记天地灵气而生,又怎么能感受不到小花猫的生命力慢慢变虚弱。


  “啾啾救了你,你可要让啾啾摸摸你的毛。”沈啾啾瞧着吐着小舌头的小花猫,又没忍住摸了一下小花猫的脑袋,她终于知道三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摸她的头发了,真实舒服啊!


  “小花猫”听到沈啾啾的话闭上眼睛,此时难得没有抬起爪子抓沈啾啾。


  “你长的好像小脑斧啊还长满了黄色的花纹。”沈啾啾对小花猫道:“这样好了,你以后就叫小白吧!”


  毯子上的小花猫爪子又隐隐约约有抬起来的趋势。


  忍不了了!


  猎户们在山林深处没有找到花猫,带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兔子回来。与小花猫不同的是,这只小兔子通体雪白,身上没有一根杂毛。


  沈啾啾也很喜欢这只小兔子,并且小手一挥:“你就叫小花吧。”


  红袖:“.............”


  众人:“..............”


  不得不说,小郡主这名起的,真是绝了。

5


  沈从戎从别的庄子回来时,瞧着毯子上的小老虎哭笑不得。


  他这个傻妹妹,竟然把老虎认成了小花猫。偏生沈啾啾还振振有词跟他辩论。


  沈从戎只得依着沈啾啾,“对对对,小九儿说得对。小白就是只小花猫。”


  摄政王府,


  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跪在王府门口,春日里的太阳虽然不厉害却晒人。可这名三品官的男子依旧不敢起来。


  “王爷,王御史还跪在门口。”管家放缓步子走进书房,恭恭敬敬的对着正在持笔泼墨的沈桓颢道:“王大人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


  沈桓颢置若罔闻,持笔的手未停,墨水浓淡间,一女子便跃然纸上,面容姣好,体态轻盈,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戴着金丝点翠华冠,宛若九天仙女下凡尘。


  沈桓颢画完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作,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让他回去。”


  “奴才说过了,但是王大人说一定要给小郡主赔罪。”管家为难道。


  “赔罪?”沈桓颢剑眉一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他们王家拿什么能本王的小九赔罪?就他们王家那百十条性命?呵!”


  管家听到沈桓颢话中的杀气,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开口道,


  “王爷,王御史好歹是个三品官。若是继续要朝廷命官跪下去,明日朝堂上怕是又要有诸多非议了。”


  从北朝建朝以来,从没有出现过三品朝廷官员跪过除皇家以外的人,摄政王也算是独一份了。


  “谁敢非议便杀了谁。”沈桓颢淡淡出声,丝毫没把朝廷官员放在眼中。


  管家瞧着跪在地上的王御史,叹一声走出王府:“王大人,王爷今日身子不爽利,您改日再过来吧。”


  王御史听到这话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几岁,他拽着管家的衣裳:“劳烦您再去通报一声,若是王爷身子不爽,下官可以跪着等候,只求王爷能够见下官一面给下官一个赔罪的机会。”


  管家为难:“王御史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向来把小郡主当成眼珠子一般。您您.........您府中怎么就有人敢抓伤了小郡主呢?怒奴才多嘴,整个北朝,您王家是独一份啊。”


  “都怪下官家中不孝女,嚣张拨扈。下官定会好好管教她的,也已经处理了那不长眼的婆子。还请管家您再帮着求求情。”王御史自从昨日听到嫡女打伤了小郡主以后就


  心惊胆战的,忙不迭的到王府赔罪,若是不能让王爷消气整个王家怕是都难保了。


  “王爷有令,王家嫡女以下犯上打伤小郡主,戾气甚重。倒不如去佛陀寺好好静心念经,在菩萨面前消除罪孽,等到什么时候戾气除了,什么时候回京。”


  沈甲走出王府,瞧着跪在地上的王御史开口说道。


  王御史听到这结果知道王家算是保住了,他连忙跪下磕头,感激涕零:“臣谢王爷开恩。臣一定会让小女此生常伴青灯古佛。”王御史更是狠下来心,一口敲定了自己嫡女后半生。


  “到底是你有法子让王爷改变了主意。”王御史走后,管家对沈甲道。


  “王爷乃是慈父,自是不愿意为小郡主造下杀孽。”沈甲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


  而此时,


  刘家正厅,刘老妇人,刘父和刘夫人齐坐一处,


  “胡姐儿,小郡主当真给了一块酥糖?”刘父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问刘安胡。


  “是。”


  刘安胡低眉敛目,因着她身上流着一半胡人血液的缘故,父亲见到她永远都是横眉冷目。今日却因为小郡主的一块方糖竟对她笑得和蔼。


  当真是........可笑至极。


  刘父听到刘安胡亲口承认了以后,呼吸一下子加重。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小郡主还给你说了什么?”


  “小郡主说,若是女儿有空的话可以去摄政王府找她一起玩。”


  刘父虽然从别人那里听到了那日在潇湘楼里刘安胡和小郡主的对话,但是现在再听一遍还是十分高兴。


  “胡姐儿,府中没有什么需要你劳累的地方。等到小郡主回来以后你就尽管去摄政王府玩,天天去也可。最好把小郡主哄的高兴了,她定会在摄政王面前替为父美言。”刘父拍拍刘安胡的肩膀。


  “可是,女儿........”刘安胡迟疑不想答应,除了母亲她只有沈啾啾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刘安胡不想让这份好沾染了旁的东西。


  “胡姐儿,你母亲也病了许久,终归是要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啊。”老太太坐在上首,似是猜到刘安胡接下来想说什么,她拨弄着佛珠对刘安胡,语气中的威胁和警告不言而喻。


  刘安胡猛然间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首的祖母,最终低下头,闭上眼睛:“胡儿明白。”


  “夫人,明日给胡姐儿多置办几身衣裳,再打点首饰。”刘父很是满意刘安胡的识趣,他紧接着说道:“胡姨娘身子骨不好,给她换个幽静敞亮些的宅院吧。”


  刘夫人点点头:“是,老爷。”


  “父王,啾啾回来了!”


  马车轱辘轱辘刚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下,沈啾啾就钻出了马车,抱着小花和小白一路跑到了府中去。


  “慢点跑!”


  沈桓颢瞧着自己豆丁高的闺女抱着两只比沈啾啾小脑袋还大的东西跑过来,心惊胆战的,唯恐沈啾啾摔倒了。


  “爹爹!”沈啾啾扑到沈桓颢的怀里,兴冲冲的对沈桓颢道:“啾啾好想爹爹呀!”


  沈桓颢这个当老子的老怀欣慰,亲了一口沈啾啾:“父王也想小九儿。”


  父女两人折腾了一会儿,沈桓颢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啾啾就带着大白和小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等回到院子以后,沈啾啾听到院子里的丫鬟在讨论说父王为了给她出头竟然让三品官员跪了一天一夜,听说言官还在朝堂上弹劾沈桓颢来着。但是皇上却称摄政王沈桓颢做的对。


  沈啾啾欢快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就连头上的呆毛也蔫巴了。旁人不知道这位皇上的厉害,但是沈啾啾知道啊。这位小皇帝就是个阴鸷隐忍的厉害人物,父王罚跪朝廷官员,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皇上的脸!


  沈啾啾沮丧,父王好像因为她和皇上起了利益冲突呢。

6


  第二日,沈啾啾在红袖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裳,一身玉涡色锦缎小襦裙,头上照旧扎着两个小啾啾。白净奶胖的脸蛋在金玉项圈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精致,宛如玉娃娃一般。


  只是今日,这玉娃娃脸上没有可爱的小梨涡笑容了。沈啾啾还是想着昨天的事情,按灵芝一族的年龄来算的话沈啾啾确实是个奶娃娃,但是她和人间的奶娃娃还是不同的,并非什么事情都不懂。


  父王对她越好,沈啾啾就越难受。因为她一想到父王将来会死去,她就开心不起来。但是沈啾啾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父王不被五马分尸。


  若是还能记得话本子中发生过的事情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到父王。都怪她没用,当时白狐姐姐讲故事的时候还笑着调侃她说,啾啾呀,这本书中的人和你同名哎,姐姐劝你最好背诵并且默写全文呦!只可惜沈啾啾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沈啾啾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有朝一日穿到了书中!


  “小郡主想不想去皇宫呀?”红袖看出来沈啾啾今日兴致不高,于是她蹲下身子问沈啾啾。


  “皇宫?”沈啾啾来了精神,她知道皇宫,皇宫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若是去了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那个厉害的皇帝了。


  “真的吗,红袖姐姐?”沈啾啾有点不信,她曾经听白狐姐姐说过了,皇宫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的呢!


  “当然啦!小郡主,京都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红袖笑着说,王爷疼爱小郡主知道小郡主昨日虽然去庄子上扑蝴蝶了但是没有玩尽兴,今日清晨临上朝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了若是小郡主还想扑蝴蝶就将小郡主带进宫中让小郡主去御花园里扑蝶。


  “好呀!”沈啾啾拍着手,高兴的转了一个圈圈。白狐姐姐教过沈啾啾,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要先去皇宫见一见那位厉害的小皇帝!


  皇宫红墙绿瓦,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恢宏大气。高台榭,美宫室,华美不可攀,威严不可犯。平日里,偌大的御花园寂静无声。而今日,御花园里的安静被打破了!


  “嘘。”沈啾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她挥动着另一只手对红袖和身后追过来的太监宫女,“你们,你们不要跟着啾啾。蝴蝶,蝴蝶会飞走。”


  沈啾啾不愿意让红袖她们跟在身后,人多脚步声杂乱很容易惊动蝴蝶。她今晨用过早膳后就乘着马车进了皇宫,不巧的是,沈桓颢正在太和殿和众大臣们议事,他吩咐丫鬟们先带着沈啾啾去御花园扑蝶。


  “小郡主,摄政王吩咐过奴婢不得离开您,万一您不小心磕着碰着.......”红袖犹豫,小郡主年纪还小,身边可不能离开人。


  “不要!哼!啾啾已经长大了!”沈啾啾坚持不让红袖等人跟着。


  红袖观察了一番御花园,附近并没有什么湖和石头应当也没有什么危险。在沈啾啾的坚持之下,红袖终是同意了。


  沈啾啾拿着匠人特意给她改小的扑蝴蝶的网子,兴冲冲的跑进了花丛中去抓蝴蝶了。


  御花园最近培育出了魏紫牡丹,花呈紫红色,形状宛如荷花却又不同于荷花,乃是名贵品种。经过御花匠的悉心培育,如今御花园里植满了魏紫牡丹。应是魏紫牡丹的花粉较为引蝶,御花园中的蝴蝶大半都停在里魏紫牡丹上,沈啾啾小心翼翼跟着一只体型颜色漂亮的蝴蝶钻进来花丛中,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只蝴蝶,待到这只蝴蝶停驻在牡丹花上不动时,沈啾啾眼疾手快的探着小身子往前扑去。


  只听扑通一声,


  沈啾啾摔倒了!蝴蝶也被这声音惊动,振动着小翅膀飞走了!


  沈啾啾顾不上被摔疼,连忙爬起来追赶蝴蝶。


  可惜,沈啾啾还未走出去,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就被拽住了,她根本走不了了。


  “喂,你是哪个宫里不长眼的小孩,竟敢打扰小爷睡觉!”


  少年张狂的声音从沈啾啾的背后响起来,话语中还带着几分不满和傲气。


  薛轩风正躺在花丛中睡的香甜,他正梦见自己提着一杆银枪骑着骏马上阵杀敌,他差一点儿就能见敌军首领的脑袋斩下来了。届时全京都的小娘子肯定都会用倾慕的目光看着他,并且给他抛花。薛轩风想想就美的不行。


  正当这时,他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薛轩风心都要碎了,只差一掌的距离他就能斩掉敌军首领的脑袋了,只差一点他就能成为提着银枪,骑着骏马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薛轩风揪着罪魁祸首的小揪揪,咬牙切齿,他薛轩风定要让这个破坏他美梦的人付出代价,否则他薛轩风就不是人!!!


  沈啾啾被揪住了头发也错过了扑蝶的最好时机,她耷拉着小脑袋蔫蔫的回头,小声沮丧道:


  “对不起,啾啾没有看到你。”


  薛轩风听到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声音后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惊扰他美梦的“罪魁祸首”声音竟是这般软,这般奶气。


  不过那又怎样!谁也不能阻止他薛轩风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哪怕只是在梦中!


  “抬起头来!让小爷瞧瞧是哪个没有规矩的竟敢在御花园里放肆!”薛轩风揪着沈啾啾的小啾啾不放。


  沈啾啾将沮丧的小脑袋抬起来,“啾啾不是故意。是,是着急抓蝴蝶。啾啾没有,没有看到~”


  沈啾啾是个奶娃娃,还做不到特别流畅的说一段完整的长话。


  不过,沈啾啾说的这些话薛轩风都没有听进去。他自从沈啾啾转过身子那一刻就有点愣住了,沈啾啾白白净净的脸蛋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两只灵动、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紫晶葡萄一般,小嘴巴因为没有抓住蝴蝶轻轻嘟起来,粉嫩嫩的。两个小揪揪一动一动的,头上还带着一小撮呆毛,可爱到不行。


  薛轩风是丞相夫人唯一的孩子,他并没有嫡亲妹妹,而那些庶出的妹妹不是唯唯诺诺,听话懂事,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是只会哭闹,鼻涕眼泪流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可爱。薛轩风一点儿也不想有这样的弟弟妹妹。


  但是沈啾啾就不一样了,小小的一团,奶香奶香的。薛轩风鬼使神差的戳了戳沈啾啾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刚一碰到沈啾啾光滑细嫩的脸蛋就飞速的缩了回来。


  天爷啊,薛轩风心中惊叹不已,这个娃娃莫不是乳酪做的,怎么能这么软嫩。薛轩风突然间就有点不好意思找沈啾啾算账了,他现在好似觉得把沈啾啾把他吵醒也不是一件儿多么过分的事情了。


  “哥哥~”沈啾啾甜甜的叫了一声薛轩风。


  天爷,天爷,她是在叫我哥哥吗?薛轩风顿时有种当了哥哥的感觉,他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走神,随即充成小大人一般模样,道:


  “哥哥在呢,怎么了?”


  沈啾啾用另一只没有拿扑网的手指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小揪揪,甜甜的说道:“哥哥可以松开啾啾的头发吗?”


  “啊哦,哦哦。”薛轩风这才想起来他还攥着人家的头发,他连忙松开了沈啾啾的头发,还特别好心的给她扶了一下头上的小揪揪,为了掩饰尴尬他问沈啾啾,


  “啾啾妹妹,你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抓蝴蝶。”沈啾啾提起来这个十分沮丧,那只蝴蝶可是她见过最好看到蝴蝶了,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了。


  “嗐,一只蝴蝶而已。你等着,我去帮你抓过来!”


  未等沈啾啾反应过来,薛轩风施展武功,动作灵活的追蝴蝶去了。只几息的功夫,薛轩风的手中就多了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他献宝一般将蝴蝶展示在沈啾啾的面前,“啾啾妹妹瞧瞧,这是什么!”


  沈啾啾看着自己追赶了好久的蝴蝶终于被扑到了,高兴的拍手,崇拜的眼神看向薛轩风:


  “哥哥好厉害啊,谢谢哥哥。”


  薛轩风听到沈啾啾的话嘴角高兴的上扬,嘴上却说道:“也就还好吧,毕竟对小爷,咳咳,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哥哥好厉害,啾啾就怎么也抓不到。”沈啾啾眼睛亮亮的看着薛轩风,眼中满含着真诚,“啾啾好佩服哥哥!”


  薛轩风正值少年,最是享受旁人崇拜倾慕的眼光。他挺直了自己的胸膛,拍着保证道,“你且在这里等着,哥哥我去给你多抓几只蝴蝶过来。”


  “好呀,好呀。”沈啾啾绕着薛轩风蹦蹦跳跳的,也很高兴。


  少年薛轩风脚尖点地,足履成风,雄赳赳气昂昂的抓蝴蝶去了。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刚醒过来时发下的自己定要好好收拾一番踩醒他的罪魁祸首,否则枉为人的誓言。


  沈啾啾站在原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她刚刚被揪住小揪揪的时候是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怒意,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回过头身后人丝毫生气的模样都没有。沈啾啾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察觉错了,这位哥哥根本就没有生气。


  薛轩风一时之间哥哥感爆棚,一直追着沈啾啾问,


  “啾啾妹妹,你想不想看我耍银枪?”


  “啾啾妹妹,你会蹴鞠吗?我可以教你蹴鞠。”


  “啾啾妹妹,你会......”


  “啾啾妹妹,啾啾妹妹.......”


  薛轩风踏着小狐靴跟在沈啾啾的身后,不停的道。


  后来还是红袖过来道;


  “小郡主,王爷已经议完政事了,此时正在与皇上一同比试箭术。小郡主要不要去瞧一瞧呢?”红袖蹲下,从袖子中拿出一块整洁的帕子给沈啾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耐心问道。


  沈啾啾侧着小脑袋想了一想:


  “去找父王。”


  “好,奴婢抱着小郡主找王爷。”


  “你是摄政王的女儿?”薛轩风在一旁听着沈啾啾和红袖的对话,他皱着眉头出声问道。


  薛轩风虽然少不更事,未进庙堂却也知道当今圣上尚未亲政,天下奏疏皆出于摄政王。当今圣上五岁登基,如今已经十岁,可摄政王至今还牢牢把持着政务,一丝一毫的政务也不曾给皇帝。父亲和当朝数位大臣多次向摄政王提起此事,可摄政王竟是当着皇上和诸位大臣的面将上书驳斥的大臣下了狱。


  北朝现今俨然成了摄政王的一言堂,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就连薛轩风的父亲堂堂丞相也被摄政王压制的死死的。


  薛轩风少年轻狂,只觉得这位摄政王当真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只是薛轩风没有想到沈啾啾竟然是摄政王沈桓颢的女儿。


  其实也不怪薛轩风没有认出来沈啾啾是摄政王的女儿,毕竟摄政王一直将这位小郡主看成自己的眼珠子,疼爱的紧。出行动辄百十位丫鬟仆人跟着,若是想瞧瞧庐山真面目也是很难。


  沈啾啾虽然年纪小,心思却很是敏感能够轻易察觉出旁人的情绪。眼前的这位大哥哥怎么突然好似不太喜欢她了呢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沈啾啾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声音中还带着淡淡的失落和无措。

7


  “我......”薛轩风语结,他看着沈啾啾两只大大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来讨厌二字,他随性的挠了挠头:“没有,不讨厌你。”


  但也仅仅是不讨厌沈啾啾罢了。丞相乃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保皇一派,薛轩风身为丞相之子自然对摄政王沈桓颢没什么好感。


  箭亭位于保和殿的东侧,距离御花园有着不短的距离。虽说是名唤箭亭,场地却极大,既可以可以跑马射箭也可以蹴鞠、马步。


  沈啾啾从箭亭的正门而入,甫一进去沈啾啾顿时被里面的场地给惊住,箭亭一眼望不到头。而场地最中央站着乌泱泱一群人,皆着骑射服,手持弯弓。


  箭亭场上,


  沈桓颢身着玄黑色骑射服,衣领处绣有四爪蛟龙,蛟龙口中还绣着金丝穿线的珠子,内敛又奢华,风声阵阵,吹得沈桓颢的衣袍猎猎作响。沈桓颢面容冷肃,他手持偃月大弓,左脚微微往前一步,抬手将弓箭拉成满月状。


  箭亭场上众人见沈桓颢拉弓以为他要射箭,皆敛声屏气。


  可谁知,沈桓颢竟将拉满的弓箭缓缓移动方向,而后极为缓慢的将弓箭对准了站在一侧的穿明黄色衣裳的少年!!


  沈啾啾还没走到沈桓颢那儿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险些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沈啾啾虽然从未见过傀儡皇帝,却也知道普天之下只有皇帝能够穿明黄色!


  父王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拿箭射皇帝!是要弑君吗!可是在话本子中,父王根本杀不了小皇帝啊!


  沈啾啾小短腿一弯,险些站不住。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撒开小短腿就往沈桓颢那儿跑去。


  众人顿时被沈桓颢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有的文武百官连手中的弓箭都握不稳了,在箭亭侍候的太监宫女们更是两股战战,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沈桓颢,你这是要做什么!”


  丞相薛规又气又急,胡子不停的抖动:“你胆敢弑君!”他急得往沈桓颢那儿走过去。


  而沈桓颢的手下“铿锵”一声抽出了佩剑,“丞相大人,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属下可不客气了!”


  沈桓颢的属下一拔剑,薛规一派的将领也不甘落于人后,纷纷拔出长剑。


  两方战争一触即发,却又诡异的因为沈桓颢的弓箭而僵持。


  “沈桓颢,老夫劝你悬崖勒马,否则天下九州十六郡皆会起兵讨伐你这逆贼!”薛规阻止无果,只得出声威胁。


  沈桓颢充耳未闻,只挽弓对准那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少年。沈桓颢面容冷凝,眼露寒光,周身杀气凛然,铺天盖地的威压扑向那身穿龙袍的少年。


  而那少年站在原地,单手负于身后,眼中没有因为沈桓颢的弓箭而起一丝波澜。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少年的身影拉的又高又冷瑟。


  “爹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危难之时,一声怯嫩嫩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沈啾啾小脸因为跑起来而显得红扑扑的,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沈桓颢的近处,“爹爹在射箭吗?”


  沈桓颢听到女儿的声音,眉头一挑,冷笑看了一眼小皇帝随即将弓箭移开,随手一射,箭羽牢牢的钉穿在靶子上,因着力道过大,靶子也跟着颤了好几颤。


  直到这时,薛规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下。


  沈桓颢随意将弓箭扔给随侍的太监,他拿过帕子擦拭了一下手,看似漫不经心的对小皇帝说道:


  “臣方才不过是跟皇上开了个玩笑,皇上没有被臣吓到吧?”


  沈桓颢的眼如鹰隼般盯着小皇帝。


  薛规听到沈桓颢这番风轻云淡的话心中呕血不已,沈桓颢的箭已经瞄准了皇上的眉心,他沈桓颢竟然管这个叫做玩笑?


  这种玩笑开给你试试,你乐意不乐意啊。


  谢修瑾黑黑的眼珠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沈桓颢,他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青筋尽出。过了一会儿后,谢修瑾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了些笑容,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他瞧着被射穿的靶子,深邃的眼睛中翻腾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但只一瞬间,他便抚掌笑,


  “亚父的箭法越发精进,子敬若是有一天能像亚父箭法这般厉害便好了。”


  谢修瑾,字子敬。


  先帝在谢修瑾五岁时便已经驾崩,彼时身处冷宫中的谢修瑾尚没有字。沈桓颢将其扶上皇位后,便给皇帝拟了字,子敬。


  子敬二字作为皇帝的字,沈桓颢的心思人尽皆知。


  沈桓颢看到谢修瑾抚掌笑,眼中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他意味深长道;


  “皇帝长大了。”


  “爹爹,啾啾也想玩射箭。”沈啾啾在一旁听两人的对话听的心惊肉跳,她虽然听不出来具体的深意,但是她凭着敏锐的直觉感受到这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皆是杀机啊。


  两人都想让对方死!


  想到这里,沈啾啾心都凉透了。在今天之前,沈啾啾还心存妄想,若是沈桓颢放弃篡位,或者是小皇帝现在对沈桓颢还没有杀机的话也许沈桓颢还能免于一死,但是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双方必须得有一人死!


  沈啾啾现在立马改变了目标,她现在不求沈桓颢以后能够活着,只求谢修瑾亲政以后能够赐沈桓颢温和一点儿的死法,只要沈桓颢没有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沈啾啾就可以用自己的灵芝孢子救回来。


  沈啾啾隐隐约约记得话本子中曾经说过,小皇帝年幼在摄政王的打压下活的并不好,沈啾啾决定了自己今后要多在小皇帝面前刷好感,多给小皇帝送温暖,以求小皇帝今后能够用温和一点儿的方式赐死沈桓颢。


  沈啾啾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长身而立的谢修瑾,心中有些打怵,谢修瑾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帝王之风,单是站在那里就有点让沈啾啾害怕。尤其是,谢修瑾察觉到沈啾啾的注视她时,脸上勾出一丝清冷又危险的笑,沈啾啾顿时有种被孤狼盯上的感觉,她连忙转回来头。果然,能够抵挡的住沈桓颢杀机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沈啾啾揪着自己的小衣袍的手微抖,嘴上却道,


  “啾啾不怕,啾啾救父王!”


  “好啊,小九想要射箭。你,去给小九拿把小弓箭。”沈桓颢面对沈啾啾时尽收方才的杀机,语气也变得温柔。他随意指了一个太监吩咐。


  箭亭乃是历代皇帝练习骑射,习武的地方,等常人不得用。如今,沈桓颢根本没有问询谢修瑾,径自指挥着太监拿弓箭。


  薛规见到这僭越的一幕索性将眼睛闭上。


  太监很快就将一把小小的弓箭拿了过来,沈啾啾抓过弓箭,一溜烟儿跑到谢修瑾的面前,仰着头笑得甜甜的道:


  “皇帝哥哥,要和啾啾一起射箭吗?”


  谢修瑾瞥了一眼还长到他膝盖高的小娃娃,春光薄阳映照下,小女孩肉乎乎的小手中攥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弓箭,脸上带着不谙世事又纯真的笑容,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忧愁的事情。


  谢修瑾突然就有些想发笑,沈桓颢上一刻还想取了他项上人头,此刻他却还要陪沈桓颢的女儿玩射箭。


  呵,当真是天子无能,佞臣当道啊。


  “好。”谢修瑾嘴角勾出一抹笑,他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一笑起来像细细的月牙,只可惜此时的眼睛中含着淡漠。


  “小九,皇上政务繁多你怎好打扰他,父王也可以与小九一起射箭。”沈桓颢皱了一下眉头,出声道,语气中满是不赞同。


  沈桓颢虽然未将小皇帝放在眼中但这并不代表着沈桓颢放心沈啾啾与谢修瑾一起玩射箭。


  “父王,啾啾要和皇帝哥哥一起玩。”沈啾啾噔噔噔跑到沈桓颢的身边,小手拽着他的衣袍晃来晃去,大大的眼睛还时不时的观察着沈桓颢的神色。


  沈桓颢被沈啾啾这副鬼精灵的模样搞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忍不住刮刮自家女儿的秀气小鼻子:“好好好,父王都依小九。”


  “耶,啾啾最喜欢父王了!”沈啾啾围绕着沈桓颢跑了一圈,边跑边拍手。


  谢修瑾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啾啾的弓箭小巧,射程也短,若是站在原地根本就射不到靶子,她伸手想要拽着谢修瑾一起跑到离靶子更进一点儿的地方。


  她小手刚碰到谢修瑾的那一刻,谢修瑾下意识就想甩开沈啾啾的手,但他强忍着想要甩开沈啾啾的冲动,既然甩不开,他便手反转主动握住了沈啾啾的手。倒不是说谢修瑾有多想攥着沈啾啾的手,而是谢修瑾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沈啾啾攥着他的手和他攥着沈啾啾的手是不一样的。


  沈啾啾触碰到谢修瑾手的第一感觉就是冷,透到骨头里的冷。


  现在是春分时节,阳光温柔的倾洒在大地上,暖和极了。可谢修瑾的手却是冰凉的,沈啾啾瞧了瞧谢修瑾的手,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可是却苍白如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沈啾啾记得白狐姐姐前几年因为渡情劫失败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冰凉没有血色。皇帝哥哥这是也生病了吗?


  “手稍微抬起来一些,拉弓,脚不要动。”


  谢修瑾不动声色松开沈啾啾的手,站在沈啾啾的身后淡漠说道。


  沈啾啾按照谢修瑾教她的方法试探着将箭射出去,沈啾啾是个奶娃娃力气小,箭歪歪斜斜的射了出去,晃晃悠悠射到了靶子最边缘处。


  换成旁人也许会沮丧失望,可沈啾啾非但没有失望还一脸高兴,拍手道:


  “中了,射中了!”


  “小郡主很是聪明。”谢修瑾身边的一位太监连忙恭维道。


  “不,不是啾啾聪明。”沈啾啾转过脸,认真道。


  太监王福一愣。


  “而是皇帝哥哥厉害!”沈啾啾时时刻刻不忘记刷谢修瑾的好感,“皇帝哥哥教啾啾,啾啾才中。皇帝哥哥聪明。”


  沈啾啾竖起拇指,不要钱的好话从嘴里冒出来。


  谢修瑾瞧着满脸崇拜的沈啾啾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沈桓颢一直负手独立瞧着沈啾啾与小皇帝之间的互动,视线一下也未曾离开沈啾啾,他挥手示意带刀的侍卫退下,避免吓着沈啾啾。


  “摄政王拳拳爱女之心当真是让老夫感动。”薛规走到沈桓颢身边。


  沈桓颢轻笑一声,“丞相似是话中有话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薛规愤慨出声:“摄政王才华过人,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老夫不明白丞相今日拿箭对准皇帝是何用意,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拿着箭指着小郡主,摄政王又当如何?”


  沈桓颢侧过头,下颔紧绷,冰冷的眼睛射射向丞相。过了好一会儿,沈桓颢才开口,轻声,


  “谁若是伤本王的女儿,本王就屠其满门,灭其种族。”


  沈桓颢声音不大,字字份量极重,其中的狠意让薛规头皮发麻。薛规是文臣,比不上摄政王常年征战,沈桓颢说话都带着凛然肃杀之意,


  “那你为何还要......”


  薛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摄政王沈桓颢打断,“薛相,是他谢家对我不起,非本王之错。”


  “可那是先帝!”薛规怕被皇上和沈啾啾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激动道,“那与皇上没有关系,摄政王也知道皇上自打出生就一直在冷宫里,稚子何辜啊。”


  薛规一直看不透沈桓颢,也摸不透沈桓颢的心思,若是说沈桓颢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篡位就应该早早杀了皇上,何必非要养虎为患,任由皇帝长大。若是说沈桓颢不想当皇帝,可沈桓颢仍旧把持着朝堂诸事,处处掣肘皇帝。


  “薛相,无论如何皇帝都姓谢。本王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薛相如此尽心为皇帝,倒不如与本王共谋大业。”沈桓颢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挑眉对薛规说道。


  “我薛家自古以来就是忠于皇上!”薛规被他这一番谋逆之话气得胡子乱翘。


  “皇将不皇,忠臣何去啊?”沈桓颢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半,大笑道。


  沈啾啾与谢修瑾甫一走过来就听到沈桓颢说的这句话,沈啾啾侧眼看向皇帝,果然谢修瑾唇线紧抿,周身又冷了下来。沈啾啾心中顿时哇凉哇凉,她刚才好不容易逗笑了皇帝哥哥,刷了点好感。结果,她爹爹一句话又给打回了原形。


  沈啾啾抬头瞧着湛蓝天空,生活不易,娃娃叹气。


  “皇帝哥哥!”离开箭亭后,沈啾啾鼓足了勇气追上了正准备回养心殿的少年。


  谢修瑾顿住步子,没有回答。


  沈啾啾跑到谢修瑾的面前,白嫩嫩的小手里躺着一个蓝色的小荷包,沈啾啾嘴巴血色淡淡,但是她巧笑灵动的对谢修瑾说道,


  “荷包送哥哥。啾啾希望哥哥身体好好。”


  荷包里放的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沈啾啾的孢子。沈啾啾虽然只是一支三百五十岁的灵芝,但是她品种极为珍贵,她的孢子能够解百毒,治疗疾病,有益于睡眠等等。不过这种特殊品种的灵芝,即便是五百里长白也仅有一株,那就沈啾啾。


  沈啾啾自从知道谢修瑾身体不好以后就将孢子瞧瞧放进来荷包里,若是谢修瑾日日佩戴沈啾啾相信谢修瑾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一下子取出那么多孢子还是让沈啾啾身体有些难受。但是沈啾啾却并不后悔取出来孢子。


  一来,沈啾啾将来本就有求于谢修瑾;二来,她是灵芝。族长说,世人虽然常采灵芝却都是为了救命,灵芝一族本就集天地之精华,自然也要时时心怀善念,有慈悲之心。若是她的孢子能够救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谢修瑾看着跑的满头薄汗的沈啾啾,伸手接过了沈啾啾的荷包并道了一声谢。


  沈啾啾听到谢修瑾道谢,眼睛顿时亮亮的,“不用谢。皇帝哥哥,啾啾回府了。”


  沈啾啾冲谢修瑾挥手,一蹦一跳的走远了,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也跟着蹦蹦跳跳。


  “皇上,这荷包该如何处置?”谢修瑾身边的太监小声问道。


  谢修瑾手中的蓝色荷包针脚又细又密,做工极好,一看就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做出来的。


  谢修瑾看了半天,思绪仿佛回到过去。


  谢修瑾是先帝的第五子,自打一出生起就随着静妃一起生活在冷宫。皇宫向来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静妃又是个软弱性子,谢修瑾自记事起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时候饿的狠了只能吃冷宫中的草。若不是沈桓颢将谢修瑾从冷宫中接出来,谢修瑾未必能够活到现在。


  谢修瑾当时是真心感激沈桓颢的,他在冷宫五年,只有这个男人提着剑向他伸出来一只手,并且笑着告诉谢修瑾,谢修瑾以后就是皇帝了。


  年幼的谢修瑾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当皇帝会每天有吃不完的饭菜。


  确实,谢修瑾成为皇帝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和母妃没有饭吃了,但是,他似乎又掉到了另一个困境中了。


  他成为皇帝后每天要担心饭菜里有没有被下毒,晚上会不会有人刺杀他。更要担心自己的言行是否得当,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会不会害死母妃,会不会让那些一直支持他的老臣受牵连,每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谢修瑾当年有多感激沈桓颢,现今就有多恨沈桓颢。


  沈啾啾不愧是沈桓颢的女儿,今日也是伸出手送给了他一个荷包。


  当年谢修瑾接过了沈桓颢的那一只手已经是后悔万分,如今谢修瑾绝不会再接沈啾啾替过来的东西。


  “扔了吧。”他厌恶沈氏一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稀罕沈啾啾送过来的荷包。


  太监一直侍候谢修瑾,最是了解他的脾气,丝毫没敢多问利索的扔掉了沈啾啾的荷包。谢修瑾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沈啾啾随着红袖快走到太和殿了,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告诉谢修瑾这孢子即能佩戴也能吃。其实,孢子吃下去比日日佩戴的效果要好。


  沈啾啾又央了红袖再原路回去。红袖见沈啾啾执意回去,笑着应下来又带着沈啾啾原路返回。


  “小郡主走慢些,莫要着急。”红袖替沈啾啾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沈啾啾怕红袖一直抱着她会累,便主动让红袖放她下来。


  “咦,红袖姐姐,小郡主的荷包怎么落在了这里?”添香在草丛中看到了一抹蓝色,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于是进了草丛将荷包捡起来。


  “不可能的。”沈啾啾听到添香的话挥挥手,十分确定的说道。她刚刚瞧瞧把荷包送给了皇帝哥哥,荷包怎么可能在这里,难不成荷包还会自己长腿跑了?


  “小郡主,您瞧瞧。”


  沈啾啾小嘴巴一直否认,但是当她看到添香手中的蓝色荷包时顿时不说话了。


  沈啾啾耸动了一下自己的小鼻子,好像真的是自己送给皇帝哥哥的荷包呢。

8


  沈啾啾探出小身子拿过添香手中的荷包,她伸出手将浅蓝色荷包沾上的草叶子打掉,随后一声不吭的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身上。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氤氲欲哭,但还是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


  “红袖姐姐,小郡主这是怎么了?”添香瞧着沈啾啾走在前面的小背影,十分不解。


  红袖想了一下,不确定道:“添香,我也不知道,许是荷包脏了?”


  添香听此,连忙追上沈啾啾,哄道:“小郡主莫要难过,奴婢那儿还有好些一模一样的荷包,若是小郡主喜欢,奴婢回府以后都拿给小郡主好不好?”


  沈啾啾本来想摇头,她并非是因为荷包而伤心而是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被旁人不屑一顾,随意扔到一边。但是在添香殷切关心的眼神下,沈啾啾点了点头。


  “添香姐姐,啾啾好难过呀。”若是没有人哄沈啾啾,沈啾啾也许泪珠子还掉不下来,但是添香一哄她,沈啾啾的晶莹玉润的泪珠子就止不住了。


  “好了,好了。小郡主莫哭,奴婢回府给小郡主做酥糖糕吃。”自打身啾啾出生,红袖和添香就在沈啾啾院子里侍候,说句大不敬的话,她们两人早已经把沈啾啾看成是自己的妹妹。如今沈啾啾难过,她们自然也不舍得。


  “要两份。”沈啾啾一听有酥糖吃也不哭了,抬起头伸出两个手指头道。


  “一份。”添香不答应:“小郡主吃多了容易不克化,若是积食,肚肚会疼。”


  沈啾啾左手伸出一根小手指,另一只手也伸出一根小手指,正色与添香讨价还价:“一盘加一个。”


  添香哭笑不得,“好,一盘加一个。”


  沈啾啾随着红袖和添香回到摄政王府中。最近南方水患不断,一众朝臣忙的焦头烂额,就连摄政王沈桓颢也减少了回府的频率,每天忙的不见身影。而沈从戎在家中休整了一两日以后就回军营了,他不可能一直在府中陪着沈啾啾。


  沈啾啾每日里百无聊赖,红袖就会拿在沈啾啾偌大的屋子里铺上厚厚的毯子,让沈啾啾和大白、小花一起玩耍。而她和添香两个人就坐在毯子的边上绣花、缝衣裳。


  沈啾啾坐在毯子上,手中拿着胡萝卜对小花说:“小花,过来,吃胡萝卜。”


  小花似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似的,撒了欢的往沈啾啾那儿跑,等快到沈啾啾面前后小花就会转过兔头看一眼身后的大白。大白虽然吃了沈啾啾喂它的孢子但是伤还没有好利索,它卧在毯子上一动也不动。但是每当小花看向大白时,大白总会睁开眸子不屑的看一眼小花然后再闭上眼睛。


  这时,小花就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啃食沈啾啾手中的萝卜。


  沈啾啾无奈叹一口气,她发现小花可真胆小,每次干什么都要先看看大白。


  “没出息。”沈啾啾抱过小花使劲揉了揉它身上的毛。


  “红袖姐姐,白侧妃过来了。”


  正在屋子里一片岁月静好时,外面侍候的丫鬟撩开帘子对红袖道。


  红袖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快请侧妃娘娘进来。”


  “本宫听丫鬟们说小郡主喜欢吃潇湘楼里的四方酥糖,今日特意让丫鬟去潇湘楼排队买了这四方酥糖拿来给小郡主尝尝。”


  白侧妃提着食盒进到屋子里,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而后走到沈啾啾的身前,瞧着沈啾啾毯子上的两个毛茸茸的小动物用帕子捂了捂嘴。她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养这些小畜生。


  沈啾啾想念潇湘楼里的四色酥糖有一些日子了,但是沈桓颢怕沈啾啾是吃糖吃多了不克化,每日只许她吃一块。如今听到白侧妃带来了四方酥糖有些犹豫。虽然白侧妃给沈啾啾的感觉不太好,但是糖对沈啾啾的诱惑力同样很大。


  沈啾啾小手绞在衣服里绕啊绕,过了一小会儿沈啾啾赤着玉润小脚丫走到桌子上拿起来了一块四方酥糖放在嘴里。


  白侧妃瞧着沈啾啾吃了四色酥糖,眼底带了笑意。她不动声色的和丫鬟对视一眼。


  “这糖好吃,侧妃娘娘要尝一尝吗?”沈啾啾懂得分享,她拿起一块四色酥糖样递到白侧妃的面前。


  白侧妃没想到沈啾啾会给她一块四色酥糖,她愣了一下将糖放进嘴里:“谢谢小郡主。”


  “不用谢。”沈啾啾吃着糖,眼睛满意的眯起来。


  “娘娘,厨房里的乌鸡参汤已经炖了有些时辰。奴婢估摸着现下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若是再不回去就该凉了。”白侧妃身边站着的丫鬟小声提醒白侧妃。


  说是小声,但是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白侧妃起身准备告辞,她看了一眼沈啾啾:“那本宫就先回院子了。”


  沈啾啾向她福身回礼。


  沈啾啾对乌鸡参汤没有丝毫反应,这是白侧妃没有想到的。她明明派人调查过了,沈啾啾最喜欢吃四色酥糖和乌鸡参汤,她都算好了沈啾啾若是听到乌鸡参汤定然会跟着她一起去喝,到时候.........


  现在,白侧妃留也不是,走又不甘心,一时之间站在屋子里好生尴尬。


  “娘娘,小厨房炖了不少乌鸡参汤,不若请小郡主也过去用一些。奴婢听说喝乌鸡参汤对身体有益处呢。”白侧妃身边的丫鬟是个机灵的,见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便赶紧找补回来。


  “是了,是了。”白侧妃对红袖道:“红袖姑娘应当不介意让小郡主去我那儿用一盏乌鸡参汤吧?”


  红袖听此,连忙告罪:“侧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一婢子,担不上娘娘的一声姑娘。小郡主若是想要喝乌鸡参汤,奴婢自是不敢多说的。”


  红袖没有拦着沈啾啾,她相信只要白侧妃有脑子就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小郡主想要去尝尝吗?”白侧妃听到红袖的回复很是满意,她又转头温柔问沈啾啾。


  沈啾啾黑漆漆眼睛一直瞧着白侧妃,直把白侧妃看的发毛以后沈啾啾才甜甜道:“好啊。”

9


  白侧妃的院子位于王府后院右侧,离沈啾啾的院子很远,却胜在幽静雅致。二进院子有一水湖,湖上立有一亭,池中种满了白莲,微风吹皱湖面,漾起一波波水纹。


  显而易见,沈桓颢虽然对白侧妃冷淡了些,在衣食住行上却没有缺了她的。


  “你快去将小厨房里的乌鸡参汤端过来。”白侧妃甫一进院子便吩咐丫鬟,丫鬟得了命令起急匆匆去了小厨房。


  “现下虽是春时,但外面风仍然很大。小郡主随我一起进屋子吧。”白侧妃温柔笑着对沈啾啾说道,“来,我领着小郡主上台阶。”


  沈啾啾瞧着伸过来的手轻轻抿了抿小嘴,若是旁人伸过来手要领着她,沈啾啾肯定就同意了。但是换成了白侧妃,沈啾啾是不愿意的。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旁人的情绪,眼前这位白侧妃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谢谢侧妃娘娘。”沈啾啾天真烂漫的抬头对白侧妃甜甜笑,乖巧道:“啾啾很厉害,可以上台阶。”


  沈啾啾说着便抬起腿上了一层台阶,还转过身一脸期待白侧妃的夸奖。


  白侧妃并没有生气,很自然的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趁着沈啾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沈啾啾的头上轻轻揉了一下,亲昵:


  “小郡主很厉害呢。”


  沈啾啾没有说话,她不喜欢白侧妃揉她的脑袋。一来,今日红袖给沈啾啾扎的小丸子很是好看,白侧妃这么一揉,沈啾啾的头发就乱了;二来,沈啾啾觉得她和白侧妃还没有亲昵到这种地步呢。


  小圆桌前,


  白侧妃亲自站起来给沈啾啾盛了一碗乌鸡参汤,鸡汤熬的很浓,里面放了枸杞,桂圆,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小郡主尝尝这汤。”白侧妃并没有直接将玉碗放在沈啾啾桌子前,她拿起来一个白玉汤匙舀了汤轻轻吹凉然后递到了沈啾啾的嘴边,“小心烫着。”


  一顿饭下来,白侧妃对沈啾啾关怀备至,甚至还贴心的用帕子给沈啾啾擦了擦嘴角。


  沈啾啾升起来一丝愧疚感,她不应该单单凭着自己的感觉就随意认定白侧妃娘娘人不好,这样是不对的。


  “呀!”


  白侧妃轻呼出声,她一个不小心将汤洒在了沈啾啾的身上。白侧妃连忙用帕子擦拭沈啾啾的衣裳,神态焦急的查看沈啾啾的手臂:“都是我不好,没有烫到小郡主吧。”


  “没有。”沈啾啾将胳膊举高,对白侧妃道。


  “那就好,若真伤到了小郡主,我可要心疼坏了。”白侧妃将沈啾啾轻轻抱在怀里,“对了,红袖,你回院子给小郡主拿一身衣裳吧。”


  “小郡主在这里恐叨扰了娘娘的清净,不如让奴婢带着小郡主回院子里换衣裳吧。”红袖不愿意单独留沈啾啾在这里。


  “红袖啊。”白侧妃此时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不少,“你是不放心小郡主在本宫这里吗?”说着,白侧妃眼睛微红,“天可怜见的,若真是论辈分和血缘,本宫可是小郡主的姨母啊,难不成本宫会害自己的外甥?”


  是的,白侧妃与故去的先王妃也就是沈啾啾的生母同出白氏。不过先王妃乃是白氏嫡女。先王妃故去后,白氏以小公子小郡主无人照料为由送来了白侧妃,沈桓颢爱屋及乌,一向对发妻的母族敬重,再者,沈啾啾年幼确实没有得力的人手看顾。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白侧妃进府以后对沈啾啾等人都是不冷不热,唯独见到王爷才热切。沈桓颢却从未碰过白侧妃,在衣食住行上也极为优待。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袖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忙告罪:“只是王爷吩咐过奴婢,不得让小郡主离开奴婢视线。”


  “你也少拿王爷压我。你自去取衣裳便是。”白侧妃用帕子擦拭眼泪,语气有所缓和:“府中都知道小郡主来了本宫这处,若小郡主出来问题本宫也难脱责任。”


  红袖犹豫了一番终是低声应下来,飞快的跑回去拿衣裳了。


  白侧妃冲丫鬟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井然有序的退下去。直到屋子里没有人后,白侧妃才缓缓开口,


  “乌鸡参汤好喝吗?”


  沈啾啾点点头,“好喝。”


  “那小郡主想不想天天喝到乌鸡参汤、天天吃酥糖呢?”


  沈啾啾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小郡主如果住在姨母的院子里就能天天喝乌鸡参汤,吃酥糖了。”白侧妃循循善诱,“小郡主愿不愿意搬到姨母的院子里来住呀?”


  “姨母会像母亲一样对啾啾好。”


  沈啾啾顿时明白了,白侧妃又是给她送酥糖又是亲自给她喂汤的目的了。白侧妃这是要将自己养在膝下呢。她对人间的事情了解不深,可也知道妾室是没有资格养嫡女的。


  怪不得白侧妃要将红袖支开。红袖要是知道白侧妃一个妾竟然动了养嫡女的心思肯定会向王爷告状,彼时白侧妃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如若这件事情由沈啾啾开口,依照沈桓颢对沈啾啾的疼爱程度,说不定沈桓颢就应了。但是嫡女肯定不会养在妾室身边。那么,沈桓颢为了让白侧妃名正言顺养沈啾啾再加上白氏一族助力,他很有可能将白侧妃立为继室。


  白侧妃这是要哄骗无知小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啊。亏得沈啾啾方才还觉得自己错怪了白侧妃。


  “父王不让啾啾天天吃糖。”沈啾啾歪着脑袋一天为难,“啾啾是个乖孩子,要听父王的。”


  沈啾啾说完就溜下来椅子,朝着白侧妃院子外面跑去。


  “娘娘,奴婢怎么瞧着小郡主跑了出去?”白侧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急匆匆走进来,忧心忡忡:“小郡主是不同意吗?小郡主会不会告诉王爷啊?”


  白侧妃将白玉碗掷在桌子上,玉碗与桌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找人将小郡主平安送回去。本宫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外甥女才一时糊涂,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她伸出染着豆蔻的手倒了一盏茶水,茶水的热气慢慢升腾,氤氲模糊了白侧妃的脸庞,她温柔到极点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来,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得吃罚酒了。你告诉父亲,按照计划行事吧。”

10


  红袖是在去白侧妃院子的路上遇到了沈啾啾,她本想问沈啾啾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顾忌着沈啾啾身后的几位白侧妃院子里的丫鬟遂将疑惑压在了心中。


  “小郡主,侧妃刚刚与您说了什么呀?”直到回来屋子,红袖忍不住开口问。


  沈啾啾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和白侧妃之间的对话告诉了红袖,当然沈啾啾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猜测。


  红袖听后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少爷,少爷。咱们不能去啊,那可是摄政王府,若是老爷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的!”


  "怎么就不能去了?小爷我还就偏要去!”


  随着一阵杂乱无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薛轩风的身影出现在了摄政王府门口。巍峨气派的摄政王府门口梳矗立着两座石狮子,狮子口中含有硕大的石珠。他被小厮说的话激起了反骨,越是不让他去摄政王府他还偏要去摄政王府。


  “尔等何人?”


  摄政王府门口的侍卫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拦住了薛轩风。


  “我家公子是丞相家的嫡子薛轩风,今日前来找小郡主。”薛轩风身后的小厮唯恐薛轩风再说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上前自报家门。


  两位侍卫对视一眼,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摄政王和丞相两人立场不同,党派不同。平白无故的,丞相家的公子怎么过来了。


  “请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去通禀小郡主。”


  薛轩风百无聊赖的从腰间扯下来的玉佩,手一甩玉佩就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侍卫急匆匆从内里走了出来,“薛公子,小郡主请您进去。”


  沈啾啾的院子在摄政王府内院,需得经过前院、正堂,穿过长廊再绕过角门才能到沈啾啾的院子里。


  薛轩风由丫鬟带路,手上甩着玉佩欣赏摄政王府的景致。薛轩风父亲乃是文人,府中布置的十分雅致有意境,但是摄政王府就不一样了,恢宏大气,奢华内敛中还透露出几丝肃净。显然,一心想当将军的薛轩风更喜欢摄政王府的布置。他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咦?”薛轩风停住步子,视线看向了角门。那角门处怎么有一丫鬟手里拿着几只麻雀?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薛公子,怎么了?”引路的丫鬟见薛轩风停下来,出声询问道。


  “啊,没事。”薛轩风继续甩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吊儿郎当的道:“继续带路吧。”


  薛轩风刚迈入院子,沈啾啾已经在屋子门口等着了,一见到薛轩风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句:“轩风哥哥!”


  阳光明媚,树叶被轻柔的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缸里的锦鲤一跃跳出水面,而后噗通一声又落回去。小姑娘站在门口眼睛亮亮的看着薛轩风,奶膘还没褪去的脸上挂满了甜甜的笑容。


  薛轩风心中顿时觉得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他将玉佩重新系在腰间,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啾啾妹妹。”


  “轩风哥哥是来找啾啾玩的吗?”沈啾啾一蹦一跳的从屋子台阶上下来。


  “咳咳,当然了!”自从那日沈啾啾在御花园一脸受伤失望的问薛轩风是不是讨厌自己,薛轩风心中老是觉得不得劲。薛轩风转身从小厮手中拿过一个琉璃盏,“啾啾妹妹,你瞧这是什么!”


  琉璃盏内有一只飞舞的蝴蝶,这蝴蝶生的极好看,蓝白相间,翅膀尖上还带着一抹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耀眼。


  “蝴蝶!”沈啾啾惊喜的抬头,眼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小心翼翼的从薛轩风手中接过蝴蝶抱在怀里。


  “啾啾也有东西送给轩风哥哥。”沈啾啾拽着薛轩风进来屋子里面,她从首饰奁子里拿出来一个浅蓝色的荷包递给薛轩风,沈啾啾奶膘未褪的脸上挂着认真的神情,


  “轩风哥哥,这个荷包对身体好。”


  薛轩风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沈啾啾身上系的荷包上,都是浅蓝色,上面都绣着一只小小的灵芝,两人的荷包一模一样。


  薛轩风二话没说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扔给了小厮,而后系上了沈啾啾送的荷包。他手拍着荷包:“既然啾啾妹妹说这对身体好,我便带日日带着这荷包。”


  沈啾啾高兴的点点头。这荷包里面装着的是灵芝孢子。这些灵芝孢子原是沈啾啾打算送给谢修瑾的,但是谢修瑾给扔了。沈啾啾便将荷包里的孢子取出来一部分放到了新的荷包里,然后送给了薛轩风。倒不是说,沈啾啾把谢修瑾不要的东西送给薛轩风,而是灵芝孢子对于灵芝来说太珍贵了,若不是谢修瑾身体太差,沈啾啾也不舍得一次拿出来这么多孢子。


  既然谢修瑾不要,沈啾啾自然也不能把好东西浪费了。薛轩风身体比谢修瑾,所以沈啾啾就拿出来一部分让薛轩风佩戴着。


  “喵吼~”


  两人说话被一声叫声打断了,薛轩风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有一只老虎,虽是幼崽却还是让他下意识一跳三尺远,


  “啾啾妹妹,你屋子里怎么有只老虎!??”


  还没到一眨眼的功夫,薛轩风又兴致勃勃的上前,想要去碰一碰老虎幼崽。


  “大白不是老虎,是花猫!”沈啾啾纠正。


  “这就是老虎!”


  “不是!”


  “是!”薛轩风对沈啾啾说道:“啾啾妹妹,你就信我这一次!我见过老虎,不可能说错的!”


  沈啾啾嘟囔,她也见过老虎呢,长白上有好多老虎,老虎根本就不长这个样子,哪有老虎这么小的。


  薛轩风瞧着沈啾啾不相信,便道:“皇上十岁时曾与虎厮杀过,最终将其驯服。啾啾妹妹你若是不相信这是虎,可以哪日随我一起进宫去兽房看一看你口中的小猫与那兽房中的虎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


  “好!”与薛轩风一样,沈啾啾坚决不相信自己养的大白是老虎。她上前撸了一把大白,这么乖巧的大白又怎么是猫呢。


  大白感受到有人摸它,缓缓睁开了虎目,看到摸它的人是沈啾啾以后爪子爪子动也没动,任由沈啾啾摸它。薛轩风见此,也跃跃欲试的准备上去摸一把老虎的毛。


  结果还没等薛轩风接近,大白虎爪极速抓过去,要不是薛轩风反应迅速,手怕是已经被抓出来几条血痕了。


  “这......看人下菜碟!”薛轩风指着大白,气的手抖。啾啾妹妹摸的时候大白非但不抓她,还把虎头递过去给她摸。自己只不过是想摸摸他,还没碰到毛呢就险些被抓。


  沈啾啾将大白抱到身上,奶声奶气;“大白乖乖,轩风哥哥只是想摸一摸大白。大白不怕。”


  真真是奶娃娃哄幼崽,可爱温馨。


  大白似是听懂了,它将爪子按在沈啾啾的手上,傲娇的看了一眼薛轩风。


  薛轩风:“.......”很好!


  此时,白侧妃屋子中,贴身大丫鬟打着帘子走了进来。


  “都准备妥当了吗?”白侧妃听到声响,放下手中的茶盏,询问道。


  大丫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侧妃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白侧妃又道:“没有人看见吧?”


  “奴婢特意走了角门,没有人看到。”


  “那就好。”


  薛轩风与沈啾啾玩了一会儿,他的小厮禀报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薛轩风和沈啾啾虽然差了几岁,但是却莫名的玩到了一处。沈啾啾聪明伶俐又乖巧,让薛轩风这个在丞相府中最小的孩子终于有了当哥哥的感觉。一时半会儿的,薛轩风还不想回去,但是天色已经晚了,薛轩风也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于是,薛轩风念念不舍的冲沈啾啾挥手,并且告诉沈啾啾等过几日进宫的时候一起去兽房。


  薛轩风是谢修瑾的伴读,为了能和沈啾啾早早的进宫看兽房里的老虎,谢修瑾还没等休沐结束就进了宫。


  北朝的历代皇帝都住在养心殿,谢修瑾也不例外。养心殿金碧辉煌,十分奢华。但是谢修瑾不喜欢亮堂的地方,他通常不住在养心殿,而是住在养心殿后面的九皋殿中。九皋殿即便是白天紧闭大门,不让一点儿光线透进来,殿内一片昏暗。


  谢修瑾就坐在九皋殿内的龙椅上听暗卫汇报情况,双目紧闭,苍白的手漫不经心的在案桌上敲着。


  这些暗卫是两年前谢修瑾的母妃偷偷交给了谢修瑾,莫说沈桓颢不知道这些暗卫的存在,便是谢修瑾也不明白这些暗卫是母妃从哪里得到的。只要谢修瑾一问,谢修瑾的母妃就一直哭着摇头,只告诉谢修瑾可以相信这些暗卫。


  时间一长,谢修瑾便不问了。


  不管是从何得到,这些暗卫都是他对付沈桓颢的底牌。


  “主子,薛家小公子前几日去了摄政王府,呆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


  谢修瑾敲击桌子的手停了下来,嘴角勾出一抹凉薄之意,他阴鸷道:“薛轩风去了摄政王府?去干什么了?”


  “属下无能,摄政王府防卫极严,咱们的人进不去。”


  “皇上,薛公子求见。”外殿传来太监细长独特的声调。


  谢修瑾挥手示意暗卫退下,他眸子轻敛隐去所有情绪,“传他进来。”


  “臣薛轩风给皇上请安。”薛轩风虽然已经来过九皋殿,却还是不太适应殿内的昏暗。


  “快起。”谢修瑾走下台阶,停在薛轩风的面前虚扶了一下薛轩风。


  “谢皇上。”


  谢修瑾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薛轩风腰间系的浅蓝色荷包。谢修瑾自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荷包与那日摄政王府小郡主送给他的荷包样式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灵芝图样。


  那奶娃娃竟也送了薛轩风一个?

11


  薛轩风顺着谢修瑾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腰间系的荷包上,他低头轻拍荷包,“皇上,这荷包乃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沈啾啾送给臣的。”


  谢修瑾微挑了一下眉,漆黑如墨的眼眸没什么波澜。


  “崇屿何时与小郡主这般熟了?”谢修瑾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回来,他手放唇边轻咳了一声。


  薛轩风,字崇屿。


  “前些日子,臣在御花园中正好遇到了前去扑蝶的小郡主,当时臣说话有些不逊惹得小郡主伤心了,昨日便去摄政王府中送了一只蝴蝶,小郡主便将这荷包送给了臣。”薛轩风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薛轩风若遮遮掩掩不说,谢修瑾说不定还会起疑,但薛轩风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说了出来,谢修瑾倒没有起疑。


  他示意谢修瑾坐下,“今日休沐,崇屿怎的进宫了?”


  薛轩风想起来今日进宫的目的,他连忙与谢修瑾说道:“皇上,臣想请求皇上一个恩典,让臣带着小郡主去兽房瞧一瞧您驯服的虎。”


  谢修瑾隐在袖子中的手骤然收紧,他十岁驯虎,朝臣和世人都赞叹圣上英勇,可谁也不知道驯虎非他本意,而是被迫无奈。摄政王将他与虎关在一处,他与虎最终只能出来一个。


  “猛虎野性未去,极易伤人。崇屿带着小郡主过去,不怕发生意外?”谢修瑾语气淡淡,辨别不出好坏。


  “这......”一时之间薛轩风犯了难,“臣带着小郡主远远瞧上一眼应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臣与小郡主昨日打了一个赌,赌小郡主院子里养的大白是虎还是猫。臣瞧着与您驯服的虎一模一样,小郡主偏生说是小猫儿。”


  “既如此便去瞧瞧吧。只不过此事你要知会亚父。”谢修瑾说话的时候,苍白的手不自觉的敲击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


  待薛轩风告退后,暗卫从暗处走出来,哑着声音:“皇上,这可是个重挫摄政王的好机会。”


  薛轩风闻此,冷眸紧紧锁住暗卫。良久,谢修瑾倏然笑了,笑得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他直起清瘦却挺拔的身子走到暗卫身前,一双黑色的暗纹绣金靴子出现在暗卫的眼中,他单手掐住暗卫的脖子,阴哑的声音缓缓道:“你是嫌朕死的还不够快,是吗?”


  天下谁人不知道摄政王的软肋是宁安小郡主沈啾啾,若是小郡主沈啾啾因为他的虎受了伤或者殒了命,摄政王便没了软肋,没有软肋的人行事自然无所顾忌,这种人可不好对付。


  “属.......属下不敢。”暗卫涨红了脸,他被谢修瑾掐的呼吸不上来,艰难说道。


  “下不为例。”谢修瑾松开暗卫,淡然道。


  “是。”


  日子总是如同流水般悄然流过,三五日便过去了,沈啾啾抱着大白进了宫。


  兽房中有专门的太监引着薛轩风和沈啾啾一同去看皇上驯服的虎。


  隔得远远的,沈啾啾就看到了兽房铁笼中的老虎,这老虎体型巨大,色彩错杂灿烂,两只硕大的虎目圆睁,冷冰冰的盯着沈啾啾和沈啾啾手中的大白。


  “啾啾妹妹,你瞧瞧这虎花纹是不是与你手中的大白一模一样。”薛轩风双手背在身后,吊儿郎当的在沈啾啾身边转来转去。


  沈啾啾肉嘟嘟的小手抱着沉甸甸的大白,最近大白吃了不少孢子,伤势好的很快,也长胖了许多。大白很是霸道,自从它腿上的伤好了以后小花就再没碰到过沈啾啾的手。


  铁笼子里的老虎和沈啾啾手中的大白花不仅仅毛色一样,便是连身上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沈啾啾此时即便是再不想承认却也不承认,大白确实是只老虎。可能是这里的老虎和长白山上的老虎有些不一样。沈啾啾在心里想道。


  不过沈啾啾也没有害怕,她在长白山上也是有很多老虎朋友的,她相信大白不会伤害她的。


  “等你长大以后,我就抱不动你了。”沈啾啾撸了一把大白的毛,挠挠大白的下巴闷闷说到。


  “啾啾妹妹,咱们回去吧。”薛轩风转头对沈啾啾说道。薛轩风平日里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是他也觉得让沈啾啾呆在兽房里终归是不安全的。


  “好!”沈啾啾抱着大白随着薛轩风一同往兽房外面走去。


  “吼!”


  “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铁笼里的老虎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它不知何时竟冲破了笼子,四爪飞驰,疾速朝着沈啾啾的方向扑去!

12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薛轩风反应稍快一些,薛轩风推了红袖一把,侧身挡在沈啾啾的面前,对红袖大声喊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小郡主出去!”


  薛轩风此话一出众人如梦初醒,红袖连忙抱着沈啾啾往外跑,而兽房里的太监们连滚带爬的往外面跑去找救兵。


  薛轩风并没有动,他收起了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凝重的注视着破笼而出的野虎。沈啾啾距离兽房的门太远了,即便是逃出去也需要一段时间。必须有人替沈啾啾争取逃出去的时间。兽房中的太监平日里只不过是照料老虎吃住,手中毫无寸铁之力根本无法抵抗猛虎,更别提为沈啾啾争取时间了。


  能为沈啾啾争取逃出去的时间的人只有薛轩风一人。


  他不能逃。薛轩风眼神坚定盯着扑面来的老虎。他若是跑了,沈啾啾必定逃不出去。薛轩风带沈啾啾看老虎的,若是沈啾啾有任何闪失,他良心不安。况且,若是沈啾啾出事情了,到时候摄政王肯定会借此发难,朝廷上好不容易平衡的局面又面临着是动荡,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老虎速度如此之快,又岂是薛轩风赤手空拳可以抵挡的住的!


  老虎硕大的虎目锁住薛轩风,它身子微弓压低,而后纵身一跃,带着凌厉风声扑向薛轩风。薛轩风进宫时就将佩剑摘了下来,如今他只能赤手空拳的挡住老虎。薛轩风与老虎的初一碰撞,连连倒退,他清楚的感觉到手臂处传来巨痛,薛轩风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薛轩风心中如是想到。


  只是,老虎似乎没想与薛轩风多纠缠,一个交锋过后,老虎便飞速跑向外面。


  不好!


  薛轩风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这老虎怕是特意冲着沈啾啾去的!思及此,薛轩风顾不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脚尖一点,连忙追了出去。


  兽房的有东西两个方向,薛轩风出了屋子老虎已经没有了踪影,薛轩风看到两个方向不由得犯了难,该往哪一个方向走?薛轩风观察了一下东西两处地上的痕迹,犹豫了一下往东门追过去了。


  “红袖姐姐,轩风哥哥怎么办啊?”沈啾啾被红袖抱在怀里,拼命的往外面跑。她小手因为紧张而濡湿。沈啾啾虽然和长白山上的老虎们是好友,所以也不害怕长白上的老虎;可是她和方才那只老虎并不是好友,自然是极为害怕那只老虎的。


  红袖听到沈啾啾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最终她步子还是没停,安慰道:“小郡主莫要担心,薛家公子有武艺傍身,定然没有事情的。况且宫中的侍卫马上就到了。”


  “可.........”沈啾啾还要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来的少年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


  “啾啾妹妹,小心!”


  沈啾啾回头看过去,眼睛顿时睁大,老虎纵身一跃,从地上腾空而起扑压向沈啾啾那处。


  红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老虎的对手,她施展武功将速度提到最快想要躲开老虎。可是,她再快又怎么能快的过林中王者,红袖心中涌上一股绝望,她将沈啾啾放下来,牢牢挡在了沈啾啾的身前。


  薛轩风离沈啾啾太远了,根本跑步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虎扑向沈啾啾和红袖,虎爪张开!


  老虎的虎爪几乎赶上了沈啾啾的半个身子,若是这一掌下去,沈啾啾整个人怕是就........


  就在薛轩风和太监们都以为沈啾啾和红袖必死无疑之际,反转发生了!


  老虎腾空跃到沈啾啾身前,比沈啾啾半个身子还大的虎爪落在沈啾啾的脑袋上,轻轻的碰了一下沈啾啾的脑袋,而硕大的虎头竟是低下来轻轻蹭了一下沈啾啾的小肚子,老虎的鼻息喷在沈啾啾的脖子间,有点暖暖的。


  薛轩风看愣了,红袖也看愣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老虎失控,发了疯似的跑出来只是为了碰碰沈啾啾?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


  老虎竟是微微压低了身子,脑袋也低下去一直拱着沈啾啾,好似在示意沈啾啾爬到它的背上来。


  沈啾啾被老虎来回蹭着才反应过来,方才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沈啾啾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接愣在了原地。沈啾啾的手微微有了点温度,她揪着自己荷包的穗子绕来绕去,最终轻声问老虎:


  “你是要啾啾上去吗?”


  也不知道老虎是不是听懂了沈啾啾的话,虎躯压的更低来回应沈啾啾。


  沈啾啾摸了摸老虎的脑袋,在红袖的帮助下爬到了老虎的身上。在众人心惊胆战之下,老虎威风凛凛的站了起来,许是顾忌着身上驮着一人,老虎走的极慢。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身上的小人儿还在不在。


  薛轩风心中五味杂陈,他紧张了半天。结果,就这??


  莫说薛轩风不相信是这样的结果,兽房里的众人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正在殿内议事的摄政王听到兽房太监传来的消息后险些失了以往的方寸,他起身失手打翻了茶盏,而后顾不上告退带着侍卫急忙往兽房处赶。


  谢修瑾见此,眸子里起了微微的波澜,他往隐匿暗卫处看了一眼,也起身跟了上去。


  摄政王、皇上一干人等到了兽房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沈啾啾坐在老虎的背上,小胳膊环抱着比她身子还要大的虎头,小脚踩在老虎的宽阔的背上,整个人神采奕奕,小手还指着前方对老虎“颐指气使”,


  “大老虎,咱们去那儿。”


  “大老虎,走快一些。”


  “大老虎.........”


  “大老虎.......”


  老虎便温顺的驮着沈啾啾去了她指的地方。大老虎的腿边还跟着一只气急败坏、抓着大老虎虎肢的小老虎,那小老虎扒拉着大老虎似乎想要让沈啾啾下来,不要坐大老虎的背上。


  偏生小老虎还没有大老虎腿粗,它也只能仰着头跟在大老虎身边,着急的乱转。有时候大老虎不耐烦了,伸出一条腿将小老虎踢到一边儿去,大白就锲而不舍的再跟上去,张口咬着大老虎的腿泄愤。


  大白和小花相处的时候,都是大白一直独占沈啾啾的怀抱,好生得意。可如今沈啾啾却被另一只老虎给独占了,大白很生气!


  而不远处台阶上,薛轩风坐在台阶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两虎争宠,时不时的还吹一声口哨,冲大白喊话,薛轩风也不管大白能不能听懂,


  “大白,你这不行啊。小爷我瞅着你也别叫大白了,干脆叫小白吧!”


  红袖在一旁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薛家少爷还好意思说大白,他似乎是全然忘记了大虎是怎么对待他的,又是怎么对待小郡主的。


  是来,薛轩风和红袖几人已经从先前的恐惧、震惊、不敢相信到现在淡然处之了。


  摄政王瞧着这一幕,隐在衣袖中微微发抖的手终于止住了,面上的寒色也微微褪去些许。他撩起衣袍,迈步走进兽房,“九儿。”


  “爹爹!”沈啾啾坐在虎背上听到摄政王的声音,她转过身子挥着小手冲摄政王打着招呼。


  谢修瑾瞧了一眼坐在虎背上摇摇晃晃的沈啾啾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


  沈啾啾拍了拍大老虎的背,大老虎低下身子,沈啾啾顺溜的从上面滑下来,展开手臂扑向摄政王,甜甜的叫了一声,


  “爹爹。”


  “让父王瞧瞧你有没有受伤。”沈桓颢仔细检查着沈啾啾身上,来来回回转着看了好几遍并没有看到沈啾啾身上有伤才放下心来。


  “小子未能照料好小郡主,还望摄政王恕罪。”薛轩风见摄政王进来后,收起笑脸先向皇上和丞相行了一礼后便向摄政王请罪。


  丞相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薛轩风,却一句话也不说话来。到底是自家小子带着沈啾啾来的兽房,如今出来岔子,摄政王若是责怪,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反骨,让他不许去摄政王府,他偏要去。不让他兽房,他又偏要来。真真让他操碎了心。


  摄政王沈桓颢瞧着薛轩风行礼时微微不自然的手臂和自己女儿毫发无损便能思忖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开口,


  “崇屿不必自责,本王还要多谢你救了小女。”


  而后,沈桓颢环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太监们,话题一转,声音提高,语调冷冽,


  “谁是平日里负责看守虎兽太监?”


  跪在地上的人群中爬出来一个太监,颤着声音:“回王爷的话,是........是....奴才。”


  沈桓颢未等谢修瑾发话,便直接抬起一脚,直接踹上跪在地上的太监:“你是死了不成,竟让虎兽跑了出来!连虎兽都看不好,要你还有何用!”


  “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太监被踹到在地连忙爬起来,他慌张的说道:“平日里虎兽很是温驯,也不知怎的今日就发了疯。”


  “是了,确实很奇怪。”薛轩风听到太监的话也想起来:“方才虎兽径直就冲着小郡主去了,我以为是要扑向小郡主呢,却没成想竟是要去驮着小郡主的。”


  此话一出,沈桓颢的眼神顿时凌厉,他瞬间反应过来,这虎兽一开始伤了薛轩风后直奔小九儿去,哪里是要驮她分明是要置她为死地!


  “查,本王到是瞧瞧是谁要置小郡主为死地!”


  沈啾啾依偎在沈桓颢的怀里,拽着沈桓颢的衣袖小声道:“父王,轩风哥哥的手伤了要治一治。父王也不要为难跪在地上的人。”


  沈桓颢怜爱的摸摸沈啾啾的头,“崇屿,你先去瞧瞧胳膊。本王改日去丞相府道谢。你也起来吧。”后半句是对跪在地上的太监说的。


  “父王最好了,啾啾最喜欢父王。”沈啾啾粘粘腻腻的赖在沈桓颢的怀里,亲了一口沈桓颢。


  “那小九儿还不听父王的话,非要到危险地方跑。”沈桓颢刮了一下沈啾啾的小鼻子,佯装生气。


  沈啾啾不好意思的侧过脸笑,只这一转头倒不要紧,却一不小心和谢修瑾的视线对上了。

13


  沈啾啾与谢修瑾对视的那一霎那,小嘴微微撅起来,然后立刻将头转过去了,速度快的连沈啾啾头上的小揪揪都跟着颤抖了好几下。


  实话实说,沈啾啾到现在对于谢修瑾将她送的荷包随意扔到草丛一事还是很不高兴的。


  但是,沈啾啾转过头后就有点后悔了。谢修瑾将来可是个厉害的人,她不能得罪谢修瑾。毕竟父王将来下场如何还要全看谢修瑾。


  想到这里,沈啾啾又把小脑袋转过来,冲谢修瑾笑的又甜又灿烂。沈啾啾觉得这样还不够,白狐姐姐曾经说过,男人都有着极强的虚荣心,他们最是享受女人对他们的崇拜和小意温柔。


  沈啾啾攥了一下小肉拳,从沈桓颢的怀里跑出来。沈啾啾踩着银白小靴跑到薛轩风的面前,双手堆在胸前,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故作星星状,仰着头崇拜看着谢修瑾,


  “啾啾听旁人说,皇帝哥哥十岁就能驯虎,皇帝哥哥好厉害呀。啾啾好佩服呢!”


  沈啾啾脸上带着十成十的崇拜,一双眼睛犹如山林间清泉,明亮又清澈见底。只是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展现出来崇拜,而是隐隐透着几分不高兴。


  谢修瑾瞧着面上对他一脸崇拜而眼中却透露出不满的沈啾啾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摄政王和三位公子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怎的生了个女儿却是个糯米团子。


  一点儿心思也装不住。


  谢修瑾这清浅的一笑让沈啾啾有些愣神,她虽然不满意谢修瑾扔了她的荷包,但是她发现谢修瑾当真是好看呀。


  谢修瑾背光而站,身形清瘦。脸上神情平静,睫毛太长而在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给沈啾啾的感觉像是山水画,一笑起来仿佛山水画动了起来。


  谢修瑾不咸不淡:“小郡主过誉。”


  “啾啾妹妹,我呢?我厉害吗?”薛轩风本来是要看太医,但是听到沈啾啾和谢修瑾说话,他又退回来一脸兴奋的问道。


  沈啾啾侧头想了想,“轩风哥哥也很厉害。”


  薛轩风听到沈啾啾这话心满意足的去看太医。


  ………………


  摄政王府,


  太医们自一个时辰前起就一波一波的进入到沈啾啾的院子里,丫鬟们也急匆匆进出屋子里。


  沈桓颢面沉似水的坐在屋子外间。白日里,他在兽房瞧着沈啾啾和大老虎玩的开心,又检查了沈啾啾的身上没有伤口便放下心来。


  可谁料,沈啾啾竟然半夜起了热,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红袖半夜起来给沈啾啾盖被子,碰到沈啾啾脸颊的时候发现沈啾啾身上烫人,这才赶紧禀报。


  内间帘子打开,太医院的院首从里面走出来。


  沈桓颢见他出来,起身忙问:“张院首,小郡主怎么样了?”


  张院首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一起,忧心:“王爷,小郡主此次病情来势汹汹,高热不退。老朽已经吩咐熬药喂了下去,若是等到早上还未退热,怕是………”


  张院首的未尽之言,沈桓颢听出来了。


  一向高大如山的男人此刻竟有些站不稳,沈桓颢手扶着桌子,眼眸里带着些猩红。良久,沈桓颢才缓缓出声:“本王要你务必医治好小郡主,不惜任何代价。”


  张院首点点头:“老朽自当尽力。”


  “父亲!放我出去!父亲,你独断专行,只手遮天,不讲道理!”


  此时,丞相府。


  薛轩风不停的拍着屋子门,门被拍的震天响:“父亲,快放我出去。我要去看看啾啾妹妹!”


  “你给我闭嘴!”


  丞相恨铁不成钢,他气得胡子乱翘:“平日里让你多用功读书,你偏不读。如今只会来回用这几个成语!现在摄政王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你去做什么?若不是你非要带着小郡主去看劳什子野兽,她会高烧不退?”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摄政王他野心勃勃,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为父让你不要与摄政王府打交道,你偏不听!”


  “父亲,我只是与啾啾妹妹玩的好罢了,哪里是与摄政王府打交道!”薛轩风不服气辩论。


  “哼!冥顽不灵!”丞相不欲与他多说,甩袖而去。


  “王爷,小郡主怎么样了?”白侧妃急匆匆从院子里赶到这里,她一进屋便着急问沈桓颢。


  白侧妃脸上的焦急和忧虑半分做不得假,沈桓颢见此脸色微缓:“太医还在医治。”


  “妾身去内间瞧瞧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


  沈桓颢微颔首,疲惫伤神的闭上眼睛。他只这一个千金麟儿,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日里,他连沈啾啾的名字都不舍得叫,而是亲昵的叫着“小九儿,小九儿”。


  沈桓颢不敢进内间,他怕看见自己的小九儿小小一团躺在床上没有反应的样子。


  “沈甲!”沈桓颢出声唤道。


  “属下在。”


  “去给本王查。查出来是谁敢碰小郡主,本王要让他死!”沈桓颢狠厉道。


  白侧妃进了内间摸到了沈啾啾烫到吓人的身体有些被惊住,她退到一边小声对自己的贴身丫鬟说道,


  “小郡主怎么会病成这样?我不是告诉父亲只需要小小的病一场吗?”


  丫鬟也飞快小声:“奴婢确实将您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老爷说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成了这样。”


  白侧妃又气又怕:“父亲能不知道为何会成了这样?若是小郡主熬不过来,王爷定然震怒!到时候又有几人能保全性命?”


  “主子,可是老爷说他那东西只能让小郡主稍稍魇着,不会高烧不退啊。”


  白侧妃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沈啾啾,喃喃:“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话也发生在九皋殿,


  谢修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今日兽房之事是你所为?”


  谢修瑾虽然问的平淡,但是心中已经起了杀机。他前些日子便警告过暗卫不允许动手。


  在谢修瑾心里,即便暗卫再有用,若是不能完全听命于他,倒还不如杀了。


  “皇上明察,属下不敢。”暗卫叩首,一五一十道。


  谢修瑾观察了暗卫半天,瞧他神情不似作伪。


  “不是你?”谢修瑾敛眸,手指敲在桌子上:“那会是谁呢?”

14


  躺在床上昏睡的沈啾啾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听不到众人的说话声。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身体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灼烫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个凉爽的地方。要是在长白山就好了,那里山脉挺拔,常年飘雪,一定很舒服。


  沈啾啾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谁料,沈啾啾念头一起,眼前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幻,延绵不绝的山被皑皑白雪覆盖,顺着山路往上看还能看到许多珍奇动物的脚印,这里不是长白山还能是哪里!


  沈啾啾高兴的跑到山上,古树前一穿着白色毛绒绒衣裳的女子坐在地上拿着话本子给围坐在她一圈的小孩子们绘声绘色的讲话本子。


  沈啾啾瞧着坐在古树下的白衣女子眼中有些发热,她两只小手聚在一起放至嘴边,大声喊道:“白狐姐姐!”


  坐在古树下的女子却宛如没有听见一般,专心致志的给孩子们讲话本子。


  沈啾啾以为是自己离得太远了,于是她连忙跑到古树下去喊:“白狐姐姐!!”


  白狐讲故事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沈啾啾狂喜飞快的跑向白狐姐姐。


  沈啾啾沮丧的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白狐姐姐,不论自己跑多远都跑不到古树底下。而白狐姐姐方才停顿了一下,又翻了一页书继续讲故事。


  好似,只有自己能听到白狐姐姐的声音,而白狐姐姐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沈啾啾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被失望和沮丧替代。沈啾啾抬起袖子偷偷摸了一把还未溢出眼眶的泪水,她很想白狐姐姐,也很想山中的小伙伴们,甚至也想念平日里经常拉着长长的脸,不苟言笑的族长爷爷。


  山中的白虎不会像兽房中那只谢修瑾养的大老虎一样扑过来,沈啾啾一向直觉很准,虽然那只大老虎最后并没有伤她,但是沈啾啾确信一开始的时候那只大老虎是想要撕咬她的,沈啾啾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沈啾啾一个人默默擦了眼泪,便在古树旁寻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听白狐姐姐讲话本子。


  “北朝建文八年夏,皇上与文武百官前往皇家苑林狩猎。皇上因追猛兽而与手下侍卫走散,深入林子时,面前突然出现了百十名杀手,杀手二话不说便围攻皇上。约莫三炷香的时间,摄政王带领侍卫来救驾。摄政王看到小皇帝还好好的站在原地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出声:“臣救驾来迟。臣定会好好查一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小皇帝右手紧紧攥着一枚属于摄政王府的令牌,漆黑的眼眸中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汹汹杀意,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平和的笑意:“那就辛苦亚父了。””


  沈啾啾最喜欢听白狐姐姐讲故事,她正听的入迷,突然间反应过来这话本子讲的是父王和皇上的故事?


  “白狐姐姐,小皇帝很生气为什么还要笑呀?”围坐在白狐姐姐身边的一个胖娃娃出声问。


  “因为小皇上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对抗摄政王。”


  “皇上是要杀了摄政王吗?”胖娃娃继续问。


  “当然啦,经过这次刺杀,小皇帝和摄政王彻底闹僵。”白狐姐姐揉了揉胖娃娃的脑袋。


  沈啾啾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她刚要出声说话,身子却蓦然一空,飞快的往下坠。


  等到沈啾啾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的传来惊喜的声音,“小郡主醒了!”


  没多一会儿,沈啾啾就听到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努力睁开眼睛往脚步声处看过去。


  “小九儿!”沈桓颢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榻边,温热的大掌摸了摸沈啾啾的额头,不烫了想必是已经退热了。


  “父王~”


  沈啾啾瞧见来人,张着小嘴巴哑声唤人。


  沈桓颢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沈啾啾,小小的一团虚弱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来巴掌大的精致的脸,头上的小揪揪也因为生病无精打采的颓在一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一团水,小嘴巴微微翘起,可怜模样让沈桓颢心都揪住了。


  “父王在呢。”沈桓颢握住沈啾啾的手,“父王在,小九儿想不想喝水?”


  沈啾啾摇摇头。


  “饿不饿?”沈桓颢又问道,“小厨房里熬了燕窝白粥,小九儿想不想用一些?”


  沈啾啾也不饿,她主要是还没有从方才白狐姐姐讲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沈啾啾醒过来的时候才会察觉到原来自己是在梦中梦见了白狐姐姐。沈啾啾产生了一个疑惑,梦中白狐姐姐讲的话本子是真的会发生的吗?


  沈啾啾小眉毛皱在一起,她这副模样落在沈桓颢的眼中就成了因为难受才蹙眉。


  “让太医过来!”沈桓颢沉声。


  “王爷也莫要太急,小郡主已经醒了过来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白侧妃上前温柔的开解沈桓颢。


  沈桓颢瞥了她一眼,沈啾啾昏睡的这几日白侧妃一直在床前衣不解带的照料着,想到这里,沈桓颢脸上好看了几分,他拍拍白侧妃:“本王知道。你这几日也累了,如今小九儿已经醒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本王一会儿让管家送两支上好的人参你补补身子。”


  白侧妃感受到沈桓颢掌中的温度,神情有些激动。她一直以来就仰慕摄政王,可惜沈桓颢眼中根本就没有她。先王妃在时,她就常常以看顾先王妃的名义来瞧一瞧沈桓颢。白侧妃当时想着,只远远能够瞧上一眼,她就很满足了。


  后来,先王妃去世,白侧妃心中高兴大于悲伤。姐姐没了,白氏一族必定会在送一名白氏女给沈桓颢,她有机会了。


  后来,白侧妃如愿以偿的进了王府,她不求沈桓颢能对她像对姐姐一样好,只求能够得到沈桓颢的一丝青睐。可是进了王府以后,沈桓颢不仅不碰她便是话都不与她说几句。


  今日,还是沈桓颢头一次触碰她。


  白侧妃瞧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沈啾啾,心中的害怕和愧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知道照顾沈啾啾能够得到青睐,她早就这般做了。


  “王爷,妾身不累。只是心疼孩子受苦。”白侧妃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轻声啜泣:“说到底小郡主身边还是没有个得力的人照顾着。若是姐姐在世,定不会让小郡主受苦楚。”


  沈桓颢听到白侧妃提到爱妻,原本就阴沉似水的脸更加的冷肃。


  “妾身斗胆在小郡主那儿也能觍着脸称一声姨母。”白侧妃幽幽抬头:“王爷,您公务繁忙,怕也不能时时看顾着小郡主。不如这段日子就让小郡主到妾身的院子里吧,妾身喜欢小郡主,自会好好疼她。”


  沈桓颢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白侧妃见此加把劲儿说道:“妾身知道王爷心疼小郡主,也知道妾身的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去侍候小郡主,只是小郡主终究是女娃娃,有些事情还是女子来教比较好。”


  只要小郡主养在了她的屋子里,王爷去她院子里的次数定然大大增加,到时候............


  白侧妃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要养沈啾啾的心。


  白侧妃说的不无道理,小九儿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他是不好开口教的。沈桓颢按了按太阳穴,“本王再想想吧。”


  “是。”白侧妃笑着应了声。


  沈啾啾这一病,原本就疼爱沈啾啾的沈桓颢越发宠她,简直是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沈啾啾卧床这一段时间,沈桓颢还专门去刘府请了刘安胡过府和沈啾啾玩耍。


  “安胡姐姐,你知道我是建文几年出生的吗?”沈啾啾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问刘安胡。


  前些日子,沈啾啾救了刘安胡并且邀请刘安胡来府中玩耍后,刘安胡在刘府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太多,也有大夫给母亲看病了。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刘安胡一直都没有去沈府找沈啾啾玩耍,刘安胡母女两人的日子又难过起来。


  刘安胡本以为就这样以后,却不成享受沈桓颢突然派人接她到沈府陪伴着沈啾啾。可以说是,若是没有沈啾啾,刘安胡就没有现在的日子。


  “你是建文四年出生的。”刘安胡替沈啾啾掖了掖被子,笑着对她说道。刘安胡总觉得自己来找沈啾啾是利用了沈啾啾,所以她现在极尽可能的对沈啾啾好。


  沈啾啾听到刘安胡的回答后,小手在被窝里掰来掰去,算来算去。她是建文四年出生,她现在已经三岁半了。沈啾啾猛地一个激灵,也就是说,离梦中白狐姐姐讲的话本子中发生的事情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沈啾啾这几日想来想去,不管梦中的事情会不会发生总是还要防患于未然。沈啾啾心中盘算着,她既要尽可能阻止父王刺杀皇帝哥哥,也要在皇帝哥哥面前刷一波好感。


  但是她现在很少进宫,根本见不到谢修瑾又怎么在皇帝哥哥面前刷好感呢。


  “父王。”


  是夜,沈桓颢一进沈啾啾院子就被沈啾啾扑了一个满怀。沈桓颢一把抱起来沈啾啾,大迈步走向屋子,“小九儿怎么出来迎接父王了?外面冷,下次要给小郡主穿一件斗篷。”后半句是沈桓颢对红袖说的。


  “是,奴婢知道了。”红袖笑着应下。


  沈桓颢抱着沈啾啾进屋子,将沈啾啾放在小板凳上,随后吩咐红袖和添香传膳食。


  “父王,啾啾有事要和父王说。”


  沈啾啾正儿八经的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精致可爱的小脸蛋绷的紧紧的,认真对沈桓颢说道。

15二更


  沈桓颢被沈啾啾这副小大人模样逗笑了,将擦手的帕子扔到净手盆里,“小九儿有什么话要与父王说呢?正巧父王也有话要与小九儿说。”


  “父王,啾啾想要读书。”沈啾啾一板一眼的对沈桓颢说道。


  “什么?”沈桓颢以为自己听错了。


  “啾啾想要读书。”沈啾啾又重复了一遍。


  沈桓颢听此朗声大笑,抱起沈啾啾高高举在头顶上:“好!好!好!我们沈家将来要出一名女夫子了!”


  “明日,父王就找女夫子教小九儿读书。”沈桓颢道。


  “不。”沈啾啾摇摇头,软声:“小九儿想要去尚书房读书。”


  正巧从外面院子走进屋子的白侧妃进来,她听到沈啾啾这句话柔声:“啾啾啊,尚书房是皇子公主读书的地方,啾啾不能去的。你若是想读书,白娘娘也可以教你。”


  白侧妃今日心情很好,方才王爷让下人们传话要她来小郡主的院子里用膳。白侧妃便知道那日她给沈桓颢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她还想着和沈啾啾好好缓和关系,最好能够让沈啾啾依赖她。若是沈啾啾去了尚书房,还怎么拉进关系呢。


  沈啾啾疑惑的看着突然过来的白侧妃,眼神询问的看向沈桓颢。


  “小九儿怎的就去不了尚书房?”沈桓颢摩挲着扳指,唇线拉平,视线转向白侧妃。


  沈桓颢不咸不淡的语气让白侧妃心头一震,她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沈桓颢本就野心勃勃,便是连府邸都要超规格建造,若是说小郡主不配入尚书房,王爷怕是要震怒。白侧妃连忙笑着补充道:“妾身的意思........妾身的意思是..小郡主年幼,去尚书房读书是不是太小了?妾身思忖着女儿家也不需要多么深的学问,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妾身......"


  沈桓颢虽对沈啾啾百般宠爱,却也不溺爱孩子。他打断白侧妃的话:“女儿家又如何?若是她喜欢做学问,便要好好学,更要好好教。”说完,沈桓颢手一挥,对白侧妃道:“你退下吧。”


  白侧妃傻眼了,她不明白又是哪句话让沈桓颢不高兴了。白侧妃轻咬下唇,泫然欲泣:“妾身........”


  “下去!”沈桓颢面露不耐,厉喝。


  白侧妃即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退下去。


  沈桓颢本想着今日让沈啾啾和白侧妃一同用膳,并且问问沈啾啾愿不愿意去白侧妃的院子里用一段时间。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若是让白侧妃养着小九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将小九儿的眼界养低了。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不过是一些迂腐书生愚弄女子的借口罢了。沈桓颢从不觉得女子只能呆在后院内宅间。他沈桓颢的女儿想绣花就绣花,想要读书做女夫子便读书做女夫子。


  “好,小九儿若是今晚能够吃一碗饭,父王便答应小九儿去尚书房读书。”沈桓颢捏了捏沈啾啾白嫩嫩的小脸蛋。


  “好!”沈啾啾从板凳上起来,一蹦一跳的到了饭桌前。


  “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白侧妃被沈桓颢厉喝出院子后,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轻轻蹙眉:“王爷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丫鬟打心底里是觉得王爷八成是改变主意了,不准备把小郡主养在白侧妃院子里了,但是她哪里敢说,只能宽慰自家主子:“主子,您放宽心。随着小郡主长大,王爷定然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小郡主。整个王府中只有您有这个资格了。”


  白侧妃这才宽下心,“希望吧,若王爷真能让小郡主养在我的院子里,我也会好好疼小郡主的。”


  初十日,沈桓颢在朝廷上力排众议成功让沈啾啾去了尚书房读书。


  尚书房是历代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先皇子嗣凋零,除了皇帝以外,剩下的几位皇子都被关押起来。摄政王觉得只皇帝一人读书过于孤独便又选了两位伴读。现今在尚书房里读书的只有皇上谢修瑾、薛丞相之子薛轩风,许大学士之子许清书。


  如今又多了两位小学子,摄政王嫡女沈啾啾,还有正五品通政司参议庶女刘安胡。当然了,刘安胡原本是没有资格去尚书房的,但是沈桓颢不放心沈啾啾一人去尚书房,便给沈啾啾找了个伴读。


  尚书房选址极为考究,建在文昌星方位上,意在皇子皇孙们能够才华横溢,犹如文曲星下凡。


  沈啾啾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去书院读过书,她对此充满了好奇感和新奇感。


  “啾啾妹妹!”沈啾啾刚一进尚书房的院子,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


  沈啾啾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她转过头来甜甜的叫了一声:“薛轩风哥哥!”


  “啾啾妹妹,你怎么来尚书房了?”薛轩风还不知道沈啾啾尚书房了,他以为沈啾啾是来找他的:“啾啾妹妹,你病好了吗?”


  薛轩风被丞相锁在屋子里,也出不去。所以这段日子一直没能去看沈啾啾,但是薛轩风一直挂念着沈啾啾的病,如今见到沈啾啾,他第一时间问起来。


  “已经好啦!”沈啾啾冲他甜甜一笑,“轩风哥哥不用挂念。”


  薛轩风:”那就好。你可以先去御花园里扑蝴蝶,等我下学以后便和你一起玩。”


  薛轩风瞧了瞧时辰,快要迟到了。他边跑边冲沈啾啾挥手:“啾啾妹妹,我们下学见!”


  沈啾啾瞧着薛轩风跑着入了尚书房,便也对红袖和添香说道,


  “红袖姐姐,添香姐姐,我们也快进去吧。”


  尚书房教书的夫子乃是门生遍天下的许大学士。他对治国和经纶都有着独到的见解。民间曾经有人作诗夸许大学士:令公桃李满天下,何须堂前更种花。


  许大学士自幼读圣贤书,为人一板一眼。最是讨厌静不下心做学问的人和大逆不道之人。他看见沈啾啾进来以后,原本就肃着的脸更加严肃。


  “小郡主虽然年纪小,但是到了尚书房就必须认真做学问。”


  许大学士是不同意沈啾啾进尚书房的,毕竟沈啾啾才三岁多,三岁多的孩子连毛笔都拿不稳,这不是胡闹嘛!


  不过,沈桓颢执意如此,许大学士也没有办法。


  “学生明白。”沈啾啾按照红袖姐姐教她的动作,认真给许大学士行礼,奶声奶气道。


  许大学士见此脸才微微缓和。


  “去找个位置坐吧。”许大学士也不会与一个小奶娃娃计较,加上沈啾啾本来就可爱,小小的人儿抱拳有模有样的行礼,真真是旁人说话都不舍得大声说。


  沈啾啾瞧瞧尚书房的案桌,统共两排案桌,一排有三个案桌。谢修瑾自然是坐在第一排中间,薛轩风坐在第二排右侧靠窗的地方。


  沈啾啾看了谢修瑾一眼后飞快的将小脑袋转移。她要和谢修瑾拉近关系,肯定不能和谢修瑾坐的选了。于是便选了第二排中间的那个桌子。


  谢修瑾自然感受到沈啾啾的打量,他眼神冷了冷。摄政王当真是喜欢这个女儿。


  薛轩风坐在第一排趁着夫子更衣时,侧过头挤眉弄眼惊讶对沈啾啾说道:“啾啾妹妹,你也来尚书房读书啊?”


  沈啾啾严肃点头,颇有小书呆子的架势,“父王说,要我来读书做女夫子。”


  薛轩风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啊,啾啾妹妹。你会背三字经吗?”


  “会。”


  沈啾啾点点头。


  “你三岁就会背三字经了?”薛轩风惊呼。


  沈啾啾倒是没说慌,她在长白山时,老古董族长爷爷教过沈啾啾背三字经和弟子规。


  沈啾啾坐下后,红袖就将她和添香提的书箱放在地上,给沈啾啾桌子上放笔墨纸砚。


  只见沈啾啾肉嘟嘟的小手从箱子里拿出来了十数支毛笔。


  薛轩风随意这么一扫:“翡翠管毛笔、白玉套青金石螭龙纹毛笔、白玉诗文毛笔还有撒金发笺纸以及汉白玉笔砚……”


  薛轩风不禁咋舌:“啾啾妹妹,你这……你…这……”


  沈啾啾不解,“怎么了?轩风哥哥。”


  薛轩风瞧着她桌子上随意堆满的,随便拿出来都有价无市的笔墨纸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啾啾妹妹,我现在是真觉得你是来用功读书的了。”


  许大学士进来后见到薛轩风和沈啾啾两人在说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他用戒,尺敲了一下案桌,


  “小郡主,请你起来背一下弟子规。”


  沈啾啾站起来,朗朗背诵: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入则孝,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


  沈啾啾背的十分顺畅,许大学士满意点点头,脸上带了一丝笑容,温和:


  “小郡主坐吧。”


  这下薛轩风真的对沈啾啾夸目相看了,他先前只以为沈啾啾只是会背三字经,却不成想沈啾啾竟然还会背弟子规。若许大学士不打断沈啾啾,说不定她还能全背下来。


  就连坐在沈啾啾前面的谢修瑾都微微挑眉。


  从小背书就头疼,眼疼肚子疼的薛轩风已经将沈啾啾划分到好学子的那一部分去了。原因无他,因为咱们的丞相公子薛轩风不!会!背!


  “薛少爷,请你起来。”沈许大学士点了薛轩风的名字,“老夫说上一句诗词,你说下一句诗词。”


  “是。”薛轩风揽袖行礼。


  “渭城朝雨浥轻尘。”许大学士捋着胡子,摇头晃脑。


  薛轩风:“…………”好巧啊,他没背。


  “学生……学生还没有背到这里。”


  许大学士摇摇头,继续:“孤帆远影碧空尽。”


  薛轩风:“…………”还是有点巧了。


  薛轩风舌尖有些发苦,“学生……好似还没背到这里。”


  许大学士叹气,无奈再道:“飞流直下三千尺。”


  薛轩风一听,狂喜:“疑是……疑是…”


  完蛋,忘了。薛轩风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


  “疑是瀑布挂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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