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麻疹常识您知多少 http://health.yealer.com/xmz/2014/2014-09-17/m/6468.html我叫阮姜芽。十五岁。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一个超人。
?当孤单的小女超人遇见同样的外星球生物
有一个问题我特别的执迷不悟,就是“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小时候我不问太阳为什么每天会升起、月亮每天会落下,不问为什么星星一闪一闪的、夏天那么热而冬天那么冷,我只一遍一遍地问我妈妈同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听到次数最多的一个答案是:“你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诸如此类的还有“石头缝里爆出来的”“拉开抽屉忽然就出现的”“隔壁杀猪的从猪肚子里剖出来的”“上厕所的时候在粪坑里捡到的”“吃肉包子的时候吃出来的”——我妈也不容易,在我的步步紧逼下,她的想象力像插上了一双小翅膀,满宇宙地飞。可是即使这样,我依然没有等到我想要的那个答案。
我希望她说,她是从一架坠毁的UFO里捡到我的,那时候还有一团温暖的光团包围着我。她拥抱住我的时候,就像抱着一颗小小的太阳。
虽然长到十五岁,我阮姜芽和所有人一样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两条小胳膊小细腿,甚至比其他的同龄人还要显得瘦弱些,除了稍显太安静之外,完全看不出与众不同之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坚信我是还未醒来的小女超人、外星公主,我的外星国王爸爸有一天会开着一个豪华的兰博基尼级别的UFO来接我回阿尔法星球。
我每天都在等待,就像《小王子》里等待玫瑰花开的小王子一样,一心一意,全神贯注。
如果你没有试过这样漫长的等待,你一定不知道其实等待就像一颗含在嘴里的酸涩果实,还有薄荷的微凉气味。
我叫阮姜芽。十五岁。我是一个有点孤单的小女超人。
第一次看到许善尘的时候,我有一种被闷雷打中的感觉,天地间划过一道白光,把我蒙尘的心照得通透发亮。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朵玫瑰闻到了另一朵玫瑰的香气,一只夜莺听到另一只夜莺的歌声,一抹游*触摸到另一抹游*的体温。
许善尘,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和我一样,是来自外星球的生物,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那天我看到许善尘的时候,他正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他们要求他趴在地上学狗叫,威胁他不照做就揍得他满地找狗牙。许善尘微微眯着眼睛,双手紧握成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带头的男生上前两步推搡了许善尘几下,许善尘冷眼瞪着他,然后用力把那个男生推倒在地。人群一下子静下来,许善尘站在人群中间,表情凛冽得像一个英雄。我无端就激动起来。可是他没有英雄很久,就被其他男生一拥而上,揍翻在地。
当淘气好斗的男生渐渐散去时,已经日薄西山,夕阳像一抹橙红的胭脂,随意涂抹在西面的天空。
许善尘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右眼肿得很可怕,嘴角的血迹像一朵揉皱的小花。我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着他。许善尘没有看我一眼,捡起地上被踩得都是尘土和脚印的书包,缓慢地背着夕阳离开。
我跟了许善尘两条街,在杨川路的街口,他忽然转过身,像一只饿狼一样把我扑倒在墙上,瞪着我问:“你他妈的跟着我干什么?”
我有些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善尘的脸,却仍是张不开口发出一个音节。我还是很容易紧张,还是不擅长说话,虽然妈妈说我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我们就那么互相看了十几秒,许善尘慢慢地松开了手。我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腕,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许善尘皱着眉头躲了一下,可是没有完全躲开。
“疼。”
“要你管!”许善尘很凶地拍掉我的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这次的凶是装出来的。我不太聪明,可是我能清晰无比地分辨出那些真心与假意。
所以即使许善尘那么凶,我还是笑了。我张开手想要抱抱许善尘,被他惊讶又诧异地躲开了,害我差点摔倒。
我有点生气,向他冲过去。许善尘被我吓了一大跳,其实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他。我小时候哭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妈妈就会温柔地抱着我,安慰我,和我说:“不疼,芽芽不哭。”
我再一次向许善尘扑过去的时候,胸口的校牌掉了下来。许善尘帮我捡了起来:“阮……姜……芽?”他抬起头看着我,突然笑得像是春暖花开,他说:“原来你就是阮姜芽,怪不得……傻里傻气的。”
我不明白许善尘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他笑便也笑起来,不再执著地要拥抱他,安慰他。
我想或许许善尘还没有觉察到他是个外星人吧,可是我觉察到了。我们都是外星人,在危险的地球上,我们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奇怪又好笑的梦想下有一朵小小的眼泪花
普通的十五岁女生世界里有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的世界是由课本、童话书、妈妈,还有许善尘组成的。
遇到许善尘的那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准备睡觉的时候,对正在给我铺床的妈妈说:“妈妈,我遇到了和我一样的小男超人。”
妈妈愣了愣,拍拍我的头,笑着说:“那芽芽以后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我忘记和妈妈说,那个小男超人和我不同班,大多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孤单。
我知道其实我的同学们都觉得我有病,他们不喜欢和我玩,说我是疯子,臆想症患者,神经病。所以我就每次都考第一,让他们知道他们连疯子、臆想症患者、神经病都不如,他们才是笨蛋。我不喜欢说话,他们就说我阴气沉沉,我说话的时候,他们又觉得我智商低,说话阴阳怪气。
地球人可真难弄。
在我心里这个地球上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我的地球妈妈,一个是我的语文老师——她总是在我的作文本上划很多红色的波浪线,说我有一颗无比敏感和柔软的心,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文学家。
我得承认,我写字的时候,要比我说话的时候流畅很多,表达力强很多。
我不太能遇见许善尘,我总是坐在位置上看童话书,不愿意走出教室活动,而他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向许善尘借过一次书,周二的化学课,我把化学实验册忘在家里了。化学老师是一个秃头的尼斯湖水怪,我没有朋友可以借书,如果是以前,我只能祈祷别被他发现我没带书,可是这一次我想到了许善尘。
我站在许善尘的班级门口,张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又不愿意开口问人,正打算走的时候,有人突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像被电到一样弹开很远,定了定神才看清是许善尘,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许善尘可能是怕我又像上次一样冲上去抱他,所以赶快说:“你是找我吗?”
我点了点头,说:“化学实验册。没带。”
“你等我一下。”许善尘说着就走进教室,在他自己的课桌里翻找起来。
我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九月的阳光很好,有点点晒人,可是有一种晒干了的白色花香,很温暖迷人。来往的同学不时看我几眼,我突然感觉有点骄傲,微微挺起胸膛——我是一个有朋友的人。许善尘就是我的朋友。
直到上课打开许善尘的化学实验册时,我才发现他的册子曾被撕成碎片过,然后又被人用透明胶布细心地补贴起来。
如果一颗心曾被那样撕碎,即使拼贴起来仍是完整的一颗,但是裂痕会永远存在,那些伤痛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吧。
我突然有点伤心,为和我一样总被人欺负的许善尘。
我在许善尘的实验册上画了一只笑眯眯的小熊,它的眼睛里永远都没有忧伤。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这个学校里的异类,怪物一样的存在,两座小小的孤岛,所以我和许善尘就飞快地熟悉起来。他家和我家就隔了一条街,我们常常一起上学放学,周末的时候还会在一起做作业。
许善尘的成绩很烂的样子,我半个小时就可以做完的试卷,他花上一个小时才能完成,并且通常错的比对的多。后来他就不太乐意做作业了,总是在我做作业的时候打游戏、看小说,等我做完了就拿过去抄。
我觉得这样不好,可是许善尘总是说没关系。他给我买那种酸得要死的彩虹糖吃,还有MM的巧克力豆,我吃他的嘴软,慢慢地就不说了。
许善尘是一个非常会玩的人——反正比我会玩多了。有时候周日的下午,他会带我去河堤旁骑单车,或者到公园的草地上放风筝。玩累了,就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望着无尽的湛蓝天空发呆。
“阮姜芽,”许善尘闭着眼睛,碧绿的青草将他的脸映衬得越发白净,“阮姜芽,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我眯着眼睛看着在我鼻尖上方飞舞的一只小粉蝶摇摇头,想起许善尘看不见,连忙回答说:“不知道。”还差点把那只小粉蝶吃进去。
许善尘突然有点害羞起来,扭过头来看我一眼,又撇开头说:“我的梦想是当个爸爸,有一个温暖的家。”
我愣了愣,问道:“为什么呢?”
“我自己没有的,希望我的小孩以后能得到。”
许善尘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一点。他爸爸以前是我们这里很有名的大人物,后来东窗事发,卷款逃跑了。许善尘的妈妈把许善尘丢给他奶奶后也不知所踪,这些年,他一直是跟着风烛残年的奶奶,在闲言碎语和同龄孩子的欺侮中长大的。
每个人都有梦想:科学家、宇航员、大明星、大作家……可是我想,像许善尘这样梦想当个爸爸,有个温暖的家的人,一定没有几个。因为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根本称不上是什么梦想。
许善尘的成长过程是不完满的,所以才会有这样奇怪又有点好笑的梦想。这梦想,让我有点心疼和难过。
我伸出手,摸了摸许善尘的脸,很轻很轻地,像妈妈安慰我时的手势一样。
★彩色气球祝我生日快乐——可是我不快乐
那年夏末我过生日那天,作为我唯一的朋友,许善尘送了一个礼物给我——是一个很大的铁皮糖果盒,外面画着五颜六色的小丑和旋转木马。
许善尘叮嘱我说:“阮姜芽,生日快乐。记得回家再打开。”
我用力点点头,抱着那个大铁皮糖果盒穿过校园,骄傲得像抱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
上午上了两节课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很想看看许善尘到底送了什么给我。并且在同学的唆使和催促下,我的好奇心也到达了极点。
当我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时,小小的五颜六色的氢气球一下子都飞了出来,瞬时飘得满教室都是。我惊呆了,随即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同学们欢呼起来,追着那些氢气球跑。然后他们发现每只氢气球下面都还有字条,每一张都有不同的祝福语,而其中有一张写的是:阮姜芽,虽然你傻乎乎的,可是我希望你是我未来小孩的妈妈。
那个调皮的男生站在椅子上声情并茂地大声读出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可是当我抬头看到站在教室外面的许善尘,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时,我就知道坏事了。
我不该提早打开那个潘多拉盒。我不该让原本该只属于我和许善尘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我不该让许善尘在众人面前那么难堪。
我尖叫着冲过去夺那个男生手里的字条,可是他个子长得比我高,举高了手就是不让我拿到。我死死拽着他的衣服,指甲甚至划破了他的脸。他号叫起来,我大哭起来。
美丽的像个童话一样的氢气球在碰到风扇锋利的扇叶后,像梦想一样纷纷破碎了。
我等许善尘放学一起回家,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对他讨好地微笑。我甚至不要脸地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手——跟在我们后面看好戏的同学大声起哄,许善尘恼怒地一把甩开了我。
我还是不放弃地跟着他,但是不说话也不敢再去拉他的手,只是像个小可怜一样跟着他,像他的小尾巴一样。
我跟着许善尘,那些看好戏的男生就跟着我。跟过第三条街的时候,许善尘忽然扭过头,冲进后面那群嘴巴里还不干不净说着玩笑话的男生堆里,和他们大打出手。
我手足无措地大哭起来,没有意义地大声号哭,喊着:“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许善尘像疯了一样,打红了眼。那些男生有些怕了,骂骂咧咧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走过去想要把许善尘扶起来,可是他又一次推开了我的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背着拉链拉开的书包,一个人慢慢地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背影分外单薄和孤单。
我哭着说了一路的对不起。可是年少时的骄傲是那么敏感而脆弱,一旦被摧毁就再无法修复。许善尘终究不肯原谅我。
在他们家门口那面开满蔷薇花的绿墙前,许善尘冷着脸说:“阮姜芽,以后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真的受够你了!你这个神经病!弱智!自闭症患者!每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以为你真的是外星公主吗?别发神经病了。我也就是可怜可怜你,才附和你。你不知道你有多烦,每天说的话都一样。我受够你了!”
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可是那些恶*的话还是不停地从许善尘的嘴巴里蹦出来,跳进我的大脑里,我简直要崩溃了!
我哭着大声说:“不!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外星人!我真的是外星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我这么说都笑了,路过的人还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怕极了,抱住脑袋转身就跑。
我再也不要看到许善尘了。他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了。他是坏人。
我有病。这个我一直知道。可是那真的不是神经病。
妈妈说我从小就有点特别,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感知很弱,这是种病,学名为阿斯伯格综合征。爸爸因此离开了家,娶了其他的女人有了其他健康的小孩。妈妈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给我爱,带我触摸这个我不喜欢、并且感到害怕的世界。
慢慢地,我开始能够像个正常的小孩那样微笑或者哭泣了,有了正常的反应,虽然语言能力还是很弱,可是智商完全没有问题。我像个普通孩子那样上学,读书,甚至拿比他们更漂亮的成绩单回家。
可是我始终都很孤单。我和外界的沟通始终有着无法破除的障碍。同学们把我当怪物看,我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只有课本、童话书,还有妈妈。我一直幻想自己是一个外星球公主,总有一天我的同类会开着UFO来接我回家,我再也不用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其实从内心深处,我应该早就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吧。可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愿意面对这个一点也不好玩的世界。
我真的没有病。我只是有点特别。
遇到许善尘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遇到了同类,长这么大第一次交朋友。我从没想过我们的友情会这么快就夭折,并且是以这样疼痛的方式。
我的不小心伤害了许善尘,可是他却用语言做成了最锋利的匕首,插入了我的心脏。
我的头好痛。
我想睡觉……
?充满咸湿泪水的回忆,横亘在再相见的我们之间
我休学了两年。两年后在妈妈的安排下,上了宁安高中读高一。
宁安高中是所三流高中,虽然我没有参加中考,可是我入学考试考了全校第一,还甩出第二名近两百分,校长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收我妈妈额外的“择校费”就批准我入学了。
我没有想过会再见许善尘。我以为我和他的所有故事,在那一年决堤的泪水中就已经完结。
在休学的一年时间里,我看了很多书,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逐渐不再去想以前的人和事,也慢慢地从那个阿尔法星球的公主梦里醒来。
我的主治医生说,我现在的状况,是从出生以来最好的。他甚至微笑着告诉我说:“阮姜芽,你痊愈了,去享受你的新生活吧。”
妈妈听到这话的时候,高兴得泛泪花。她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我像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拥有简单而快乐的人生。而如今,这个心愿真的实现了。
我穿整洁的白色衬衣,藏青色的百褶裙,梳马尾,刘海齐眉,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们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有一种混合着忧伤与寂寞的甜美。恭维谁都爱听,可我觉得这样的话有点恶心,所以我撇过头,不想让眼神泄露我心底的秘密——许善尘就在这个时候,再一次闯入了我的视线。
或许我早该知道,以许善尘一年前的成绩,也只能考入宁安高中这样的三流学校。
许善尘穿着一件黑色T恤,黑色的裤子,背一个黑色的山寨Nike书包,整个人看起来很阴郁。可是眼神仍是那么的清亮,皎洁如月。他也看到了我,整个人像被雷劈到一样僵立在那里。我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
我用我的笑容告诉许善尘,我再也不是一年前的阮姜芽了。
我不是神经病、弱智、自闭症患者——即使是,那也是以前。现在的阮姜芽,比任何人能想到的都要内心强大。
许善尘比我高一届,高二(4)班,学校吉他社团的,听说成绩还是很烂,翻开成绩册常常是“满江红”。可是因为他吉他弹得棒,嗓音动人,再加上面容英俊,还是很招学校里的女生喜欢。走到哪里都有花痴的女生尾随,或指指点点,或害羞躲闪,也有胆大的,直接上前赤裸裸地告白。
我见过一个向许善尘告白的女生。她叫沈裴琳,单眼皮,长得很温婉,可是一张嘴说话就有一股子痞气。她在周一全校晨会结束后,笔直地走到许善尘的面前说:“我喜欢你,你可以试试喜欢我看看。”
我发誓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经过他们的身边。我看了许善尘一眼,他也正巧抬起头来望我。然后没有说任何话就绕开沈裴琳走掉了。
我望着许善尘沉默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凉了下来。我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昏,小小的许善尘背着一个拉开口子的破书包,背着夕阳独自回家的样子。
他即使曾对我那么坏,给我那么深的伤口,但是只要想到他在成长过程中曾经感受过的寒冷与孤单,我的心就会软下来一点点。
不过我知道,无论怎么样,我和许善尘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的外星公主梦醒了,明白自己不是阿尔法星球人之外,更明白许善尘并非我的同类,我们之间仅剩的关联也就没有了,而横亘在中间的,是充满咸湿泪水的回忆。
?我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你的悲伤,就难过得不能自制
那年的夏天很漫长,夏天的尾巴拖得很长很长,暑气久久不散。九月份的时候,包括我和许善尘在内的十个同学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高中文艺汇演。那个时候每天下午四点后就要在篮球场上集中、排练,只是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热得满身是汗。
排练的空当,一个叫小禾的女生总是找我说话。她话很多,笑声爽朗,我只要适时地点头就可以把聊天拉得很长很长,而我同时可以抽空发呆走神。许善尘总是一个人坐一边,喝纯净水或者吃盐水冰棍,一瓶接一瓶,一支接一支。
也许现在有自闭症的不是阮姜芽,而是许善尘。他越发地自闭了,比初中受尽欺凌时更甚。
有时候我会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可是当我顺着目光看回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许善尘单薄的侧影,他喝水时鼓着腮帮子的样子。
我和许善尘唯一的交集,是那次文艺汇演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在礼堂外候场,我席地坐在树荫下,热得快要爆炸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支盐水冰棍。
是许善尘。
手微微地颤抖,有些许的紧张,大约是怕我拒绝。我看着许善尘,许善尘亦看着我。这是我们两年后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最后我状若无事地接过他手中的盐水冰棍,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了声“谢了”,就再不去看他的眼。许善尘有点高兴,又有点失望的样子。
盐水冰棍很解暑,我咬了一口,突如其来的凉意蹿遍全身,有一颗温暖的泪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落在我藏蓝色的百褶裙上。
小禾偷偷拍拍我的肩膀说:“行啊,连许善尘都抵挡不住你的魅力。”
我飞快地擦干眼泪,对小禾笑得像是有大片花朵盛开。
那支盐水冰棍的故事在文艺汇演后迅速传遍了全校。或许在旁人眼里,一直寒冷得像座冰山一样的许善尘会有这样的示好,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从而一传十,十传百。而这么迅速的传播力,也为我惹来了进宁安高中后的第一个大麻烦。
沈裴琳——就是之前那个向许善尘告白的女生,直接冲到我的教室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说:“也不想想许善尘是谁喜欢的人。”
我的脸热辣辣地疼,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心中自然恼怒无比。我毫不示弱地看着沈裴琳说:“我觉得还是想想许善尘到底喜欢的人是谁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沈裴琳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又想操起身旁的课本、笔盒打我。这一次有了防备,我躲过了沈裴琳的攻击,虽然眼角还是因躲闪不及被课本的边角划了一下。
我真的生气了,可是我没有还手,因为我看到许善尘冲了进来。我知道我的弱势只会让他更自责。
许善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对不起。”他轻声丢下一句道歉,拽住沈裴琳就往外走。
沈裴琳还想闹,被许善尘一句“你闹够没”给镇住了。
就像斗兽棋一样,总是一物降一物。
其实沈裴琳完全不必如此,因为我和许善尘,终究只是两个陌生人。属于我们的交集已经发生,自此之后只可能是渐行渐远了。偶尔的靠近,亦不过是昙花一现。
当“巴掌事件”逐渐降温之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和许善尘截然无关的轨道。偶尔还会在校园里看到他,越发的阴郁和英俊,有时候背一把破吉他。他几乎已经完全放弃学业了,整天都在学校的琴房里练吉他。
每次经过琴房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木吉他的声音很温婉清丽,像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把喧嚣全部驱散。许善尘的声音很好听,会让我想起一种乌木珠落盘的声音,轻易就能拨动人的心弦,回忆汹涌而至。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忧伤铺天盖地,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
高三那年冬天,许善尘的奶奶去世了。要不是我补习完经过许善尘他家时习惯性的抬头,看到挂在他家窗口的白布,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在许善尘家楼下等了一会儿,他穿着孝衣送亲戚下楼,看到我的时候没有动。我就站在原地,冬天傍晚的风像是有颜色的,浓重的黑色,穿透我的身体呼啸而过。
许善尘向我走过来,似熟识的朋友,像两年前我们没有在这里决裂一样柔声问我:“你怎么在这里呢?冷不冷?”
我摇摇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我想起许善尘曾经说过,奶奶是他心中最重的一个人,与他的骨肉血脉都牵扯在一起。
我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冲过去——这次许善尘没有把我推开,我紧紧抱住许善尘,想要给他一点点力量和安慰。我说:“许善尘,你不要太伤心。你要好好的。”
然后还没等他说什么,我就松开了手,转身就跑了。
眼泪像毛毛虫一样爬满了我的脸。我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许善尘的悲伤,就难过得不能自制。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走,也永远去不了那个人的身边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许善尘。
听说他休了学,卖了奶奶留给他的那套房子,独自一人去了南方。我偶尔还是会想起许善尘,我想那些因为他而造成的伤害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痊愈,血痂脱落后是健康的粉红色皮肤。我想我得承认,其实我一点也不恨许善尘,我一点也不讨厌许善尘,即使他曾经伤害过我,我亦不曾真正在心底埋怨过他。
因为首先做错的那个人,是我。
而每次,只要一想到许善尘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独自舔伤口的模样,我就难过得好像是我自己受到了那些伤害一样。
沈裴琳说:“阮姜芽,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就是感同身受,恨不得替对方受伤。”
沈裴琳也在许善尘之后去了南方那座大城市。我继续读书,拿漂亮的分数,上课下课,做作业看童话故事,微笑或者哭泣。
再见到许善尘是在三年之后的《SuperStar》的海选节目中。许善尘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布裤子,背着一把吉他走到评委面前,席地坐下。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指一扬,清新悦耳的木吉他声响起。
“……你听过的Mp3成为心底最好的音质,那双球鞋成为记忆里最美丽的颜色,那块表在表带老化后成为唯一的纪念款,而那个人,成为了不肯记起的过去……哎呀我亲爱的小女超人呀,哎呀我亲爱的小女超人呀……”
许善尘得到了那场海选的唯一一张直接通行证。他接过评委手里的通行证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谢谢。”
镜头拍到他离开的背影,看起来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孤单。
那个夏天我开始